第209章 出血
贺宁没有搭腔,只是略微带着一点不确定的抬眼看了看董伟斌,似乎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便又默默的继续去吃自己的那块小蛋糕了。
董伟斌揣测着她一定是怕这件事情办不成,毕竟自己的年纪也并不是很大,说有多大的能量,恐怕也未必有人相信,所以说贺宁的这种反应倒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他缓了缓,一面自己说的太遛会显得有些缺乏诚意和可信度,大约过了几秒钟才说:“其实这件事只要你愿意,咱们两个共同努力,并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儿,毕竟你之前在c市上班的那段时间,一直都是无功也无过的状态,调到这边之后,应该也是没有捅过什么娄子不是么?再加上你本来就是c市人,咱们再想办法疏通疏通,让你回去继续做之前的岗位还是可以实现的。最重要的是,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当然就得努力尝试一下,而且最好抓紧一点,要是前前后后拖的时间太久了,你离开那边越久,想要回去就会越难。”
贺宁听着他的话,默默的放下了刀叉,扭头看了看汤力:“你吃完了么?”
“吃完了。”汤力点点头,本来他也不是真的为了吃饭才来的。
贺宁听他这么说,这才转过头来看向了董伟斌,脸上依旧漾着笑意,却和方才已经完全不是一样的神色了,她打量了董伟斌一番,语气略微有一点古怪的问他:“你是从哪里听出来我想要调转回c市去的?我在这边工作的好好的,生活很充实,也找到了实现自己价值的岗位,我是有多想不开才要放弃这一切?”
“你刚才……”董伟斌没有想到她会忽然这么说,错愕之下语气也急促起来,声音都明显高了几度,“你刚刚不是说你想过要回c市,只不过眼下困难么?”
“是啊,我爸妈家就在c市,我当然想过要回去了,这有什么问题么?”
贺宁用好像看白痴一样的眼光看着董伟斌,“眼下回去当然也是有困难的了!春节假期刚过,我手头又有案子要查,这种时候要怎么回去?!”
董伟斌有些瞠目结舌,傻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从方才开始应该就是被贺宁给戏弄了,她是故意说着那样模棱两可的话,挖了一个坑,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往里面跳呢,而自己还真的是被先入为主的小算计给迷了眼,竟然就真的顺着贺宁打出来的烟雾弹就理解错了方向,说了那么一番话。
想明白了之后,他忍不住有些恼火起来:“贺宁,你有必要这样么?我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看望你的,也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你,为了你好,我甚至惦记着你在外地,怕你父母孤单,怕他们惦记你,怕他们身边没有人照应,还几次三番的去你家看望他们,算是帮你尽孝。我做这些不图你非要领我的人情,更不图你感恩感谢,但是你也不至于这么恩将仇报,故意误导我,戏弄我吧?”
汤力在一旁盯着董伟斌,虽然他是一动没动的,但是仔细留意不难发现,他一身的肌肉都已经紧绷起来,整个人都是出于随时待命的一种状态下,确保董伟斌即便是下一秒钟突然有什么出格的动作,也能够及时的做出反应。
贺宁却并不把董伟斌的这种恼火放在眼里,只是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回答说:“被人需要的给予可以叫做‘恩’,不被需要的那叫一厢情愿。难不成我现在每天跑到中nan海那边去巡逻,然后我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我保卫过哪位大人物,所以要求一等功?你之前几次三番跑到我爸妈那里去的事,他们跟我说起来过,而且感觉非常的困惑,每次去了就不走,他们都不知道应不应该做点饭菜打发打发你。不做吧,好像显得我们家失礼,做吧,凭什么呢?”
“贺宁,何必呢,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说,好好的沟通,偏要这么冷嘲热讽的夹着刺,有必要么?”董伟斌被贺宁说的有些抹不开面子,脸色复杂。
他过去就知道贺宁是一个伶牙俐齿的人,只不过从前贺宁的伶牙俐齿似乎从来都没有针对过他,就连最后也不过是潇洒的转身离开,没有和他针锋相对过,所以他并没有试过这里面的威力有多大,自然也就没有太当一回事,现在却觉得不好受了,贺宁没有骂他一句不文明的话,语调很平淡,声音也更是不高,但是说出来的话听在他的耳朵里,却好像一根根的细针扎在身上似的,说有多么的疼倒也不至于,却刺的人坐立不安,浑身都不舒服。
贺宁面对他的这种指责,仍旧是笑了笑,然后非常坦然的点了点头,认认真真的说:“至于啊,为什么不至于呢?我这个人或许没有那么精明,但是记性总归是不差的,你其实努力的方向有些偏,这些把戏,你要是都用在了胡小卉的身上,说不定现在就不需要特意跑来a市丢面子了,不是么?”
说完之后,她停顿了一下,看着董伟斌的脸色一僵,然后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哦,也对,这话可能是我说的太自以为是了,说不定你是把这些路数都用在了胡小卉和她父母的身上,只不过人家不买账,所以没有什么效果,你这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你认为相对难度较低的我和我爸妈吧?”
董伟斌有些心虚,方才不满的语气也收敛起来,看起来俨然不是方才那个自信满满的青年才俊模样,反而有些臊眉耷眼的。
“贺宁,其实有些事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样子,你如果可以心平气和的听,我可以把整件事都解释给你听。”他语气里的不满情绪一扫而空,变成了乞求。
贺宁笑了笑,站起身来,汤力也跟着一起起身。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上班,而且我现在也已经过了听睡前故事的那个阶段,所以你事先编好的剧本也不需要搬出来了,”贺宁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桌上那些盘盘碟碟,“最后,多谢你的款待,我们先走了。”
说完她便拿起自己的外套,大步流星的走了,汤力也淡淡的对董伟斌点了一下头,紧随其后跟着贺宁一起离开,只留下董伟斌坐在桌前,呆若木鸡。
贺宁和汤力上了车之后,贺宁又看了看时间,对汤力说:“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或者咱们顺路的地方,哪里有那种营业到后半夜的面馆、馄饨铺子什么的?”
“我知道有一家面馆不错。”汤力其实猜到了贺宁可能吃的也不太舒服,他自己就更不用说了,那中看不中吃的一点点分量,加在一起也只够他垫垫肚子而已,更别说为了摆盘的那些花架子,估计后厨那边也没少耽误工夫,等到菜品端上来,早就已经没有什么热乎气儿了,吃起来冷冰冰的,也不太美味。
“那咱们这就过去吧,赶紧吃饱了好回去休息。”贺宁点点头,现在能吃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汤面,对她来说也是挺舒服的事情。吃饭这种事,吃的内容是占了一半,另外一半也取决于吃饭的环境还有一起吃饭的人。方才那一顿,除了环境真的是好的让人没话说之外,其他两样可就是都不怎么靠谱了。
汤力说的那个面馆,距离这家高档的牛排店倒是不算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店面不大,这个时间店里面的食客也不算很多,推门一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夹杂着食物香味的暖风,让贺宁觉得舒服极了,方才吃东西吃的自己肚子里面都觉得好像冷冰冰的,原本就没怎么吃饱,再加上最后那块很甜的小蛋糕,现在她的胃里面都已经开始往上泛酸水了,正需要一碗香喷喷的热面条压一压。
汤力对这家店还是蛮熟悉的,和贺宁做下来之后,就拿了菜单,指了几样这家店最招牌也最受欢迎的食物,贺宁简单的考虑了一下,选择了一份小碗的红烧牛肉面,汤力也要了一样的,只不过分量换成了大碗。
“看出来了,你方才比我吃的还不饱!”贺宁一看汤力点了大份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顺便也努力的收敛起笑容来,诚心诚意的对汤力道了谢,“今晚实在是谢谢你了,耽误这么多时间陪我去吃这顿‘鸿门宴’!”
“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汤力摇摇头,原本这个问题也的确有些困扰他,现在既然贺宁主动说起来了,他便决定顺势询问一下贺宁的想法,“我原本以为你叫我一起,是需要我帮什么忙,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帮你。”
“帮了啊,怎么没帮!”贺宁从旁边的筷子笼里抽出两双筷子来,用餐巾纸包一下,一双放在汤力面前,一双放在自己面前,“没有你帮忙,能让董伟斌那个家伙这么大出血一回?我一个人虽然吃得下,但也不能点两个套餐不是么?”
汤力听她这么说,也笑了笑,今天晚上方才的那一顿,估计也够董伟斌肉疼上好一阵子了,但是他可是一点也不感到同情。
“原本我是有些担心的。”他没有打算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加以隐瞒。
贺宁一听就笑了:“你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对我不利的事儿啊?那你就想多了,他那个人,最在意的其实就是他自己了,他不会因为我而做出任何影响到他前程的事情,更何况理亏心虚的人是谁,谁心里清楚,你没听我刚才说出那个他想攀高枝,很显然也没成功的女孩儿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那个表情么!”
汤力当然注意到了,虽然说他与董伟斌算是素不相识,董伟斌之前在学校时候曾经是他带过的小师弟这些事情他也是一丝一毫的印象都没有,但是身为一个男人,对于董伟斌的种种做法,他还是不能够接受的,也感到十分不齿。
他犹豫了一下,怕自己的询问会戳中贺宁的伤心事,但是这个问题梗在心里,不问出来他自己又有点不甘心,纠结了一会儿,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开口。
“你……还恨那个董伟斌么?”他小心翼翼的问贺宁。
“你这个问题,其实不能一概而论的泛泛回答,”贺宁想了想,“其实我对他也谈不上恨,当初也不过是一种发现自己被人当傻子了的恼火和狼狈罢了,回头想想,可能我那时候还是年纪小,犯傻,被追求的那种感动就被错当成了喜欢,好处就是分开也就分开了,一时的愤怒,过后平静下来之后,除了有些伤自尊之外,倒也没有觉得多么难过,这也算是一桩好事吧,所以我是真的不恨他。但是如果你问我还恨不恨他的意思是想问我有没有原谅他,那答案很显然是没有,也不会原谅。开什么玩笑?难道我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我就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给别人充当替补队员么?如果我不给他一点教训,让他吃掉小苦头,那欺负到我头上来的成本未免也太低了一点吧?我又不是个随便人拿捏的面瓜。”
说完之后,贺宁似乎猜到了汤力想要表达的是哪一层意思,于是她便对汤力笑了笑,说:“你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种沉浸在仇恨情绪当中,表面上是报复对方,实际上同时也在报复自己的那种人。我这么做也不过是希望董伟斌因为心疼自己的这些所谓的付出,能够赶紧收手,从我的世界里头消失罢了。当初从c市努力的调转过来,是因为想要保全自己的自尊心,觉得狼狈和丢脸,但是现在留在a市,可不是想要继续逃避,我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定位和价值了,凭什么还要回去什么原来的生活轨迹呢!”
汤力听完贺宁的话,点了点头,脸上多了几分释然,他似乎想要对贺宁说点什么,这个时候恰好服务员端着一大一小两碗牛肉面走了过来,他回过神来,神情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平淡,方才的欲言又止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