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黑夜笼罩下的村子一片死寂, 没有丝毫虫鸣鸟叫, 仿佛方圆百里之内除了他们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活物了。
萧棠秋又在屋子里翻了翻,却只翻到了一些零碎的日常用品, 没找到什么重要的剧情物品和线索,当然也没有找到任何存粮——看来刚才那个中年人真的没有骗他们,这个岛上没有任何可以供人长期生存的食物。
“这个岛上应该不缺水资源, ”萧棠秋又转头看向了那个搪瓷杯, 里面仍然还有水,“也许有河或者地下水。”
“不过我们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河,如果有河的话可能在岛内深处, ”萧棠秋顿了顿, 继续往下说, “……不过太奇怪了,既然这里的海水没有浮力, 那些外来者到底是怎么来的?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遇到海难之后漂流到了这个岛。”
唐绵绵想了想说:“也许是空难?飞机失事之后流落到了这个岛?”
“除非飞机正好坠落到这个岛上, 不然会在这附近的海域沉没,”萧棠秋摇了摇头, “这个岛又不大,高空坠机的话, 岛都没了。”
“可恶,刚才应该继续问那家伙的!居然让他跑了!”段鸿桢有点不甘心,“我们刚刚应该留一个人下来看着那家伙。”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这种事上吃过亏了。
“算了, 马后炮也没用了, ”薛君里皱了皱眉, “他们不可能真的凭空消失,再找找吧。”
“明明是那个家伙说天黑之后不能出门的,他现在怎么又消失不见了?”段鸿桢撇了撇嘴,“而且还是整个村子的人一起不见了!”
就在此时,萧棠秋忽然在中年男人的床上翻到了一张照片——当然,说是床,其实只是几根竹子搭起来的简陋木板床,就连被子也只是一件又破又旧的厚重棉衣而已。
他刚刚拎起那件大棉衣,一张照片就掉落了下来。
他捡起来一看,发现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赫然是一对年轻夫妻的合照,一对年轻男女对着镜头笑得一脸幸福,妻子的腹部则微微隆起,显然已经怀孕了。
“什么照片?”唐绵绵凑过来一看,忽然发现了什么,“这个男的是谁?怎么那么像刚才那个中年男人?难道是他年轻时候的照片?”
“不对,这张照片不算很旧,应该才拍了几年而已,那个中年男人就算曾经这样年轻过,那至少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萧棠秋摇了摇头,“二十年前的照片不可能这么新。”
“那就是他儿子?他儿子和他儿媳妇?”唐绵绵摸了摸下巴,“不对啊,就算父子的长相再怎么像,也不至于像到一模一样的程度,就连嘴巴下边那颗痣都长在一样的位置。”
照片上的年轻男人,除了比那个中年男人年轻了二十岁之外,长相分明和那个中年男人一模一样,就连那颗痣都一模一样。
萧棠秋眯着眼睛说:“……我觉得应该是同一个人。”
“可是年龄对不上啊!照片上的男人才二十几岁吧,那个中年男人至少四十多了,”唐绵绵摸着下巴说,“这照片保存得再好也不至于那么新吧?”
薛君里忽然开口道:“应该没有二十年,那个电热水壶虽然已经坏了,但如果真的用了二十年,损耗程度绝对不是那样的。”
一旁的几个新人听得云里雾里的,一个新人终于憋不住开口问:“什么意思?你们刚才到底一直在讨论什么?”
萧棠秋看了那个新人一眼,淡淡道:“假设这些外来者真的是因为海难或者空难流落到了这个岛上,我们在推测他们到底来了多久,根据那张照片和他所带来的这些东西,他应该只在这个岛上生活了几年……但是他现在的年龄和照片上的年龄对不上。”照片上的人就算再过几年应该也才二十多不到三十,但他实际上已经四十多快五十了。
“这有什么?”那个新人随口说,“也许他在岛上老得特别快,毕竟吃不饱睡不好饱经沧桑。”
另外一个新人却忍不住说:“再老也不可能一下子老成那种四五十岁的程度吧?二十多的人看着比我爸还老!”
唐绵绵忍不住大开脑洞:“难道岛上的时间流速和我们身上正常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萧棠秋皱了皱眉:“如果这个女人是他的妻子,那他妻子呢?”
唐绵绵猜测道:“可能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空难或者海难中?”
“不对,”郁茯苓忽然开口道,“这个屋里有一些女性用品,而且也有被人使用过的痕迹,我认为他妻子应该没有死……至少没有死在那场灾难中。”
“也许我们只是还没有见到?”唐绵绵继续猜测。
“对了,那块肉呢?”萧棠秋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带回来的那块肉呢?”
“不见了,他吃了吧?”唐绵绵随口道,“那么大一块肉,也亏他几分钟之内就能吃完……或者被他带走了吧。”
萧棠秋将那张照片收了起来:“我们再去搜一搜别的屋子吧。”
于是他们分工合作搜完了村子里所有屋子,但仍然徒劳无功一无所获。
“算了,看来真的没有线索了,去找神树吧。”薛君里淡淡道。
萧棠秋点了点头,他们的确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毕竟他们的时间只有一天。
眼见他们准备离开村子,一个新人忍不住开口问:“你们真的不能带上我们一起吗?”
段鸿桢挑了挑眉:“你们想跟我们也拦不住,不过如果遇到危险,我们是不会管你们的。”
那几个新人面面相觑,最后大部分都选择了留下来,只有一个新人默默地跟在萧棠秋他们后面。
萧棠秋回头一看,发现是刚才那个准备下水救人的年轻人,他挑了挑眉没说话。
此时夜色已深,夜幕笼罩下的树林阴森又诡秘,远远看去,那密密麻麻扎堆生长的黑皮树仿佛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黑色野兽。
众人深入丛林深处后,萧棠秋发现周围越来越冷了,那些树木也越来越密集了,长满长刺的外表似乎也越来越狰狞了,他后背一凉,甚至产生了一种树林中有无数眼睛正在盯着他的错觉。
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惨叫。
“有人!”
萧棠秋下意识脱口而出。。
“这不可能!”郁茯苓皱了皱眉,“我刚刚明明没有探测到任何活人的迹象!”
唐绵绵顿了一下:“……也许不是活人。”
段鸿桢嗤笑了一声:“先去看看!”
众人立刻朝着惨叫声传来的地方冲了过去。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一棵树正在吃人!
一颗长满了倒刺的黑皮树正在吃人,只见它树干中央的大洞中探出了一个裂开的花苞状的巨大嘴巴,嘴巴里长满了锯齿状的利齿,已经几乎把那个人吞了一半了!
萧棠秋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对着那棵怪树就是一箭,带着魔力的箭杀伤力极强,一下子就射入了树干中,入木三分!
但就在此时,那棵怪树忽然惨叫了起来!
萧棠秋不由动作一顿,这棵诡异的树居然发出了和人一样的惨叫声,而且还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下一秒,这棵怪树原本纵横交错生长的树枝忽然一顿暴长,长满倒刺的树枝朝他伸了过来。
唐绵绵立刻冲上前去,一刀砍断了怪树的树枝,树枝断裂的瞬间,断裂处居然喷出了鲜血一般的汁液。
萧棠秋皱了皱眉:“……是血!”
他立刻闻到了空气中浓烈的铁锈味,那像鲜血一样的汁液,居然真的是血!
“卧槽,什么东西!?”唐绵绵也闻到了那股血腥味,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树还是人?”
萧棠秋:“……也许是树人。”
唐绵绵嘴角一抽:“周树人吗?”
另外一边,段鸿桢和薛君里一同联手,很快救下了那个被树吃了一半的人。
好在他们救得及时,这家伙只断了一条胳膊,伤口处血肉模糊了一片,但断口非常齐整,看上去像是被一口咬断的,但好在保住了一条命。
他们将那人翻过来一看,顿时惊了……这个被怪树吃了一条胳膊的家伙,分明就是刚刚被他们吓晕了的中年男人!
那个中年男人意识还算清醒,一看到萧棠秋等人,顿时吓得瑟瑟发抖了起来。
段鸿桢挑了挑眉:“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好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中年男人越发瑟瑟发抖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段鸿桢冷笑了一声。
另一边的萧棠秋则和唐绵绵联手砍掉了怪树无数试图攻击他们的树枝,怪树原本就稀稀拉拉的树叶瞬间更少了,一转眼就变成了一棵秃树。
每当他们砍断一根枝叶,断裂处便会喷出无数鲜血。
眼看满地残枝落叶,那个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颤颤巍巍地大喊了起来。
“住手!不要!”
“为什么?”
萧棠秋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停顿,很快,又是满地的残枝落叶。
中年男人挣扎着爬了起来,整个人挡在了萧棠秋等人和怪树之间,他展开胳膊竭尽全力地大喊道:“不要伤害它!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它!”
萧棠秋停下手冷冷道:“你疯了吗?它刚才差点杀了你!”
“不要伤害它!”
中年男人歇斯底里地重复道:“不要伤害它!不要伤害它!”
萧棠秋冷冷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那个中年男人犹豫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道,“这是我的妻子……”
萧棠秋不由挑了挑眉,尽管他早就已经对这个答案有所预料了,但听到中年男人亲口承认,他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变成了一棵树?!
就在此时,他忽然觉得脚下一轻,周围整个地面都塌陷下去了,有什么东西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腕,将他往地底深处拽了下去!
唐绵绵眼睁睁看着萧棠秋被一根从地底下伸出来的粗大树根拖到了地底下,一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那个新人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啊!”
唐绵绵立刻瞪了中年男人一眼:“……你是故意的?”
中年男人依然是那副惶恐不安的模样:“不要伤害我的妻子……”
“这是个陷阱!”唐绵绵瞬间反应过来。
下一刻,他脚底下也探出了一根粗大的树根,很快也把他拽到了地底深处!
段鸿桢和薛君里对视了一眼,还来不及行动,他们脚底下也伸出了粗大的树根。
接下来是郁茯苓和赛璐璐,一转眼间,原地就只剩下那个新人了。
新人不敢置信地环顾了四周一圈,确定真的只剩下他了。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听到那个中年男人颤颤巍巍地继续往下说:“……不要伤害我的妻子……她只是怀孕了……她饿了……”
“她只是饿了……她怀孕了……对不起……”
中年男人神神唠唠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他颤颤巍巍地看向了那个新人:“对不起……但是为了我的孩子……”
那个新人浑身发冷,就在他准备掉头就跑的时候,那棵枝叶凋零的怪树却忽然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啊啊啊!”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脚步一顿,下一秒,地面上忽然凭空渗出了大量的鲜血。
中年男人顿时瞪大了眼睛:“老婆!老婆!”
怪树发出了凄厉无比的惨叫,就在此时,萧棠秋从地底下重新钻了出来,他浑身泥土和鲜血,右手则抓着被砍断的一大截树根。
那个中年男人不敢置信地大叫道:“这不可能!”
下一刻,那些被拖到地底深处的人也一一爬了出来,唐绵绵呸的一声吐出了满嘴泥巴,将一截树根丢到地上:“什么玩意!居然还让我吃土!”
“不!不!”中年男人扑了过去,用剩下的一只手捧起了那些断裂的树根,那些树干一边流血还在一边蠕动挣扎,似乎真的拥有生命一般,“老婆!老婆!”
萧棠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转过身重新打量起了那棵怪树,被他们砍掉了十来根树根之后,这棵怪树终于老实了许多,甚至有些奄奄一息了。
“老实交代一切,”他向前一步,重新将十字弩抵在中年男人喉咙上,冷声威胁道,“不许再装晕,不然我就直接动手了,第一个问题,这棵树真的是你老婆?”
中年男人用剩下的一只手捧着树根,一脸悲愤地看着萧棠秋,但在萧棠秋的武力威胁下,他还是颤颤巍巍地开了口:“我老婆只是饿了……她很久没吃过东西了……而且她怀孕了……”
萧棠秋回头一看,果不其然,那棵怪树的树干处似乎真的比别的树鼓了一点……但问题是这可是树啊!难道树生孩子还能跟人生孩子一样吗?
不对!这严格来说应该是……树人?
“为什么你老婆会是一棵树?”萧棠秋皱了皱眉问,“你们不是来自岛外吗?你们来到岛上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中年男人捧着树根不说话,萧棠秋冷笑着威胁:“快说,不然我就把剩下所有树根都砍了。”
中年男人猛地抖了一下,才哆哆嗦嗦地交代了起来——
原来这家伙和他的妻子真的经历了一场海难,不过他们并不是从大海上漂流到这个岛上的。
“……我们的船遇到了海啸,船翻了,我和我老婆都坠海了,”中年男人表情麻木地继续说,“我原本以为我肯定会被淹死,但是一转眼就发现自己出现在这个岛上了。”
“哦?一转眼就出现在海滩上了?”萧棠秋问。
“不是,是岛中央的那片森林里,准确来说,是神树下,”一提到神树,中年男人又开始露出那种虔诚崇拜的表情,“我和我老婆一醒来就是在神树下,是神树救了我们。”
萧棠秋皱了皱眉:“然后呢?”
中年男人带着那种虔诚的表情继续往下说,接下来他们就遇到了岛内的原住民,不过那些人准确来说也不是原住民,他们也同样是各种海难空难的幸存者,他们从灾难中活下来之后,都是一睁开眼睛就出现在了神树下。
他们认为是神树救了他们,对神树的态度都十分虔诚和崇拜,中年男人和他老婆一开始并不算特别虔诚,但后来他们发现岛上没有任何食物,神树为他们提供了唯一的食物,再加上他们无法离开这个岛,对神树的崇拜便开始与日俱增。
萧棠秋皱了皱眉,这个岛上的神树崇拜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那个百鬼夜行的副本,两者实在太过相似了。
“等一下……你们到底来了这个岛上多少年了?”唐绵绵忽然插嘴问了一句。
中年男人颤颤巍巍地说:“……两年。”
“开什么玩笑?你才二十几岁?”唐绵绵嘴角一抽。
中年男人沉默了许久,才用嘶哑的声音说:“我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
“等等,你真的才二十几岁?”唐绵绵一脸不敢置信,“你说你四十八还差不多!而且……‘已经‘是什么意思?二十八很老吗?”
中年男人忽然猛地抖了一下,然后颤颤巍巍地继续往下说:“在这个岛上,二十八岁已经很老了……”
萧棠秋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中年男人沉默了许久,才声音嘶哑道:“因为这个岛上的人……都活不过三十……”
他继续往下说,最早来到岛上的一批人也才来了十多年,但那一批人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存活者了,那个存活者当年来到这个岛上的时候才不过十来岁,现在却已经是垂垂老矣的老头了。
萧棠秋冷冷道:“然后呢?继续。”
中年男人继续往下说,他刚刚来到这个岛上的人,第一批来到岛上的人中还有好几个存活者,但他们已经逐渐丧失了语言能力,几乎无法和人沟通了,就连智商似乎也下降了许多,只剩下进食的本能了,没过多久他们就消失了。
萧棠秋陷入了沉默,这个岛上的时间流速显然和正常世界不同,但这还不算可怕的,从正常人类逐渐退化成只剩下进食本能的低等动物才是最可怕的,一想到如果他留在这个岛上也会倒退成没有智商只会进食的低等动物,他便一阵浑身发寒。
唐绵绵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都这样了,你们还搞神树崇拜呢?”
中年男人表情麻木地看了唐绵绵一眼:“如果没有神树,我们早就饿死了……”
“但你们老得快还会退化,说不定就是神树在搞鬼啊!”
中年男人还是重复了那一句:“如果没有神树,我们早就饿死了。”
“算了,他摆明了已经被洗脑了,何必和他争论!”段鸿桢嗤笑了一声,把玩着手里的小刀问中年男人,“那你的老婆变成树又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人表情麻木地看了段鸿桢一眼,然后继续往下说——
原来他们一开始来到岛上的人,就被其他人警告过晚上千万不要乱跑,但有一天晚上他老婆莫名其妙跑了出去,他醒来发现老婆不见了,立刻就跑出去找,结果却亲眼目睹了老婆被一棵怪树吃了。
中年男人伤心欲绝地挥刀将那棵树砍倒了,然后将剩下的一半尸体埋在了这里。
他第二天来这里祭奠他老婆和未出世的孩子时,却发现他老婆的埋尸之处长出了一棵树。
那之后他每隔几天就会来看看,眼看那棵树越长越大,越长越大……
萧棠秋忍不住后背发寒:“你怎么能确定这棵树就是你老婆?”
中年男人呆呆地说:“我当然知道,我能感应到……这就是我老婆……我老婆和我还没出生的孩子……”
他伸出手来,满脸慈爱地摸着那棵怪树微鼓的树干处,继续喃喃道:“你看看……这就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就在这里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