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病来如山倒

  剑对于剑客来说,不啻于第二条生命。
  赵甲却没有半分犹豫,双手捧剑递过去。
  钟玉珩接过来,手腕微微用力,挑破了程旬的外衣,一个天青色的荷包掉落出来。
  剑尖微微用力,荷包四裂开来,一枚通透的玉扳指滚落出来,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赵甲猛地瞪大眼睛,忍不住脱口道:“公子,这不是您之前常戴在手上的那枚翡翠玉扳指吗……”
  钟玉珩没有说话,抬起金线勾丝的黑色皂靴,踩在那枚价值不菲的扳指上,轻轻碾了碾。
  也不见他如何用力,就听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动静,再次抬起脚的时候,地面上哪里还有玉扳指的踪影,唯独留下一小撮细碎的粉末,隐隐透出几分绿光。
  赵甲张大了嘴,就见他家素来目下无尘、对身边诸事漠不关心的公子勾起嘴角,眼底泻出几分戾气,冷冷的垂眸看向程旬的尸首。
  他的嗓音里仿佛夹杂着寒冰,不屑而鄙夷地道:“凭你也配碰她戴过的东西?”
  说罢,拂了拂红色的袖摆,施施然地离开了。
  外面有风从敞开的门下穿堂而过,地上细碎的粉末被吹拂起来,很快就干干净净。
  赵甲猛地打了个哆嗦,四下看了一圈,自言自语地念叨:“……公子这是怎么了?怪吓人的,像是要杀人似的。”
  说罢,又自嘲的笑了笑,拍拍脑袋也跟着出去了。
  宁诗婧回到永慈宫之后,就觉得自己头疼的厉害,鼻端更是带着浓郁的挥之不去的血腥气,让她胸闷气短。
  她眼前一黑,强撑着桌子才勉强站稳了身子,喊了一声:“瑞珠。”
  话说出口,才发现她的嗓子沙哑得厉害,犹如砂纸摩擦一样粗粝,身上更是出了一层冷汗。
  瑞珠早先就被她打发回了宫里,这会儿正在内殿收拾东西,听到声音忙不迭地跑过来,见到她时大惊失色。
  她一把扶住宁诗婧,满脸的焦急和担忧:“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手才刚碰到她的肌肤,顿时一个激灵,几乎要哭出来:“娘娘,您怎么这么烫?您这是发生了什么?”
  分明去长安宫的时候还好好的,才片刻不在眼前怎么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她发烧了?
  宁诗婧有些恍惚地抬手摸了摸额头,自己也察觉不到那份滚烫,还笑着安慰道:“我没事儿,大概是回来的路上吹了风,受了凉……呕……”
  话才说完,鼻端仿佛又闻到了那股血腥气,顿时忍不住身子一侧,吐了出来。
  “娘娘!”瑞珠心下大急,手足无措地给她递水漱口,带着哭腔道:“娘娘,您快别说话了。奴婢扶您去床上歇着。”
  “大喜!赵大喜!”她这些日子随了宁诗婧,开始喊了赵大喜名字,扯着嗓子焦急道:“快去宣太医!快啊!”
  嗓音要哭不哭,焦急中破了音。
  宁诗婧头痛欲裂,听到她变了调的劈叉嗓音还忍不住笑了一下,张口正想调侃一句,就眼前再度一黑。
  在她失去意识之前,隐隐听到瑞珠惊叫一声,一个有力的臂膀揽住她,紧接着就有一股好闻的冷香将她包围。
  宁诗婧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去。
  她出长安宫时候停下来的春雨已经再度下了起来,她的寝宫里也点起了烛火,一片寂静。
  她已经退了烧,浑身却酸软无力,身上的厚被子压得她浑身汗涔涔的。
  她忍不住抽出手来,勉勉强强撑起一点身体,刚想叫一声瑞珠,就见寝殿正中央的桌子旁坐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他一袭标志性的红色衣袍,黑色长发如墨一般垂在身后,姿势写意又优雅地正在看着什么。
  暖黄色的烛火在他的身边暖融融地围了一圈金边,竟让他犹如懒散遥远的神祇,让人不敢靠近。
  宁诗婧的嗓子莫名有些发痒,她忍不住低低的咳嗽了一声。
  正在看折子的钟玉珩闻声迅速搁下折子,快步靠过来扶她坐起来,温声问道:“娘娘醒了?可要喝些水?”
  “嗯。”宁诗婧这才发觉自己的嗓音干哑得有多么难听。
  钟玉珩给她倒了杯温热的茶水,亲手端在她的唇畔。
  宁诗婧伸手想要接过来,却被他一侧手躲过,神色温和却又坚定的低声道:“臣伺候娘娘用水。”
  在他的目光下,宁诗婧的脸色蓦得红了红,病中的身体没什么力气,索性不再跟他争执,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杯水。
  她这才觉得着火般的喉咙好受了些,清了清喉咙问道:“哀家这是怎么了?钟大人怎么在这里?瑞珠呢?”
  钟玉珩的眸色沉了沉,抬眼看向她的时候重新带上点笑意,体贴地将枕头搁在她身后让她更舒服些,才缓缓道:“娘娘本就受了风寒,近日又忧思过重,受了些惊吓,这才病倒了。”
  并不说为什么是他在旁边守着。
  宁诗婧有些恍然,她好不容易拥有了一具健健康康的身体,平日里也算是小心。只是这些时日事情都凑在了一起,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
  不过好在她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好起来,因此脸上也就露出几分轻松,反倒笑道:“还要多谢钟大人在一旁照顾哀家。”
  她这副不在乎的样子却让钟玉珩莫名有几分着恼,他定定的看着她,道:“娘娘见不得那场面,闻不得血腥气,为何不跟臣说?”
  为什么要强撑着面对那些血腥,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就那么不值得她信赖和依靠吗?
  满心恼怒之下,他的口气重了些,俨然像是带着几分责问。
  宁诗婧一惊,像是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用这样严厉的口气,停顿了一下才笑着道:“哀家也没那么脆弱,这次不过是……”
  “娘娘!”钟玉珩只觉自己心头拱火,见她还要辩解忍不住打断,冷声道:“这是您自个儿的身子,您若是不肯爱惜,也不必折腾得这么费劲,臣可以代劳让娘娘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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