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帝（九十七）

  仆妇和丫鬟通通都被赶走了，内院里里外外，只剩一人坐着，两人站着，彼此互相对眼瞪着。
  好半晌后，关悠撩起衣摆，跪了下去。
  “娘。”
  贵妇人眼里闪过泪光，冷声开口：“你还记得回来？！你死哪儿去了？！啊？！关家堡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你知不知道？你还记得这是你家，你还知晓我是你娘啊？！”
  关悠沉着脸，伸手拿起一个木勺子，动作有条不紊，慢慢将茶水倒了出来。
  “娘，我差点儿死了。我托人告诉你，我还活着，不想你和妹妹伤心难过。可我，不能回来。”
  贵妇人气愤大声：“你是关家人，你是关家家主，你身上肩负着整个关家的生存！你只要有一口气在，你就得回来，就得好好守着这个家！”
  “可我不想死。”关悠嗓音清淡，并没对视贵妇人又冷又气的眸光，自顾自泡茶。
  “我是人，我还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女人，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不能这样白白丢了性命。契蒙要灭了赵国，先要除去我们关家堡，而我便是他们第一个要灭的人。”
  贵妇人瞪眼沉声：“我教过你，关家皇商的声誉比我们的命都重要。我们要好好保住关家，不能对不起你父亲和祖辈们的辛苦累积！你只要回家，关家堡这么多人保护你，何须还怕什么蛮人来杀你！”
  说到“蛮人”这个词的时候，她的眸光禁不住扫向一旁的狼领。
  狼领并没看她，压低眼帘，走到关悠的身旁，并没开口。
  说实话，他对这个丈母娘一点儿好感也没有。
  不过，他知晓她们母女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所以先安静听着。
  关悠将茶一勺勺均匀分摊，分别倒进一个个白玉杯中。
  “娘，在我看来，名誉和财富再重要，也比不上命重要。没了命，名誉再好，财富再多，都通通得不到。所以我要保住命，等时机成熟了，再将属于我的，我能争取得到的，一点点去获得，去争得。”
  贵妇人更气了，手往桌面一拍，言辞犀利。
  “说到底，你就是贪生怕死！我教过你，家族利益高于一切！你要知道，没有关家，就没有你！关家养育你多年，我苦心栽培你多年，你却在危难时期躲起来，消失无踪，弃家族利益不管不顾！”
  关悠抬起眼睛，对上她气愤的眸光。
  “是，因为在我看来，这些都不足我的命重要，比不上我的一点点。我保命要紧，我心疼我自己。”
  “你——！”贵妇人捂住胸口，大骂：“孽障！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一个不懂事自私自利的畜生！”
  关悠很淡定，微微一笑。
  “娘，我并没做错。赵国会亡，关家也会亡，我们就算拼死留一个‘皇商’声誉，又有什么用？你一味儿将家族声誉和名望看得那么重，最终只会害惨了儿女，而关家最后也仍一样保不住。”
  贵妇人冷哼：“闭嘴！如果你回来，关家肯定还能保——”
  “不可能。”关悠打断她，道：“我是人，不是神。我不能阻拦整个大陆时局的发展，也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