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怀

  太后离京前依例是要去各处告别的,首要的就是她亲爹四老太爷。
  老太爷听说她又要离京了,心酸叹气:“又要走啊,何时回来呢,为父老了,你这一走,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太后看着满头白发的老父亲也心酸,母亲已经过世,就剩这个父亲了,她也很怕。
  “不如爹和我一块儿去江南养老?”
  她有她的任务,家庭和事业总是有些冲突的,她已经尽量顾全了,但总无法面面俱到。
  老太爷摇头叹气:“我一把老骨头了,哪里还走得动,我可不想客死异乡,你要去便去吧,希望我还等得到你回来。”
  太后握着父亲的手动容点头:“一定能的,我不在的日子里,会让嘟嘟代我常来看望您,您一定要保重身子,还要等嘟嘟再给您生个重外孙呢。”
  要说这林家的四老太爷,也算是京中的一个福星寿星了,年少时是国公府嫡公子,有母亲长兄庇佑,日子是无忧无虑的,成年后又娶了美丽温柔的公主,虽然他犯浑不惜福,和公主和离,把唯一的嫡女都搞丢了,为此还连累家族在皇室面前吃挂落,但谁让他有几个厉害的哥哥呢,就算他不出仕了,照样衣食无忧。
  后来老娘死了,哥哥也罩不住了,国公府也降爵了,嘿,女儿又出息了,而且还不计前嫌孝顺亲爹,偏偏这厮比公主命还长,大长公主过世后,那原先的驸马可不就去西北吃冷风了,他还在京里享福,竟然还把祖上的爵位搞回去了。
  到底这亲爹还是亲爹呀,再不好都可以原谅,继父做的再好,亲娘一死如灯灭,如今那白驸马还在太后跟前有什么香火情不成?
  太后和萧艺陪着老父亲吃了一顿午饭,午后老父亲犯困睡下了,夫妻俩才坐车去女儿府上。
  季贤已经开始上职了,嘟嘟在家里各处料理,父母上门她很是开心,领着爹娘在府里各处逛,说她打算怎么划分这些院子,哪处是客院,哪处是爹娘的院子。哪处是女儿的绣楼,云云。
  “我还不知道会有几个女儿呢。不过我想着把这院子做大些,我打算把这几棵树移走,在这儿搭个紫藤架,架下是挂个秋千还是摆石桌石凳呢?我还没想好,娘说呢?”
  太后听着她这样说,就想到了幼年时她和母亲住在公主府的日子,她总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母亲都为她一一实现了,那时她便想着,这是她要住一辈子的地方,当然得好好打理。可到底也没住一辈子,娘走后,公主府就锁起来了,她没有继承娘的府邸,嘟嘟也没有。
  “这又不矛盾,你把紫藤架做大些,一边安石桌石凳,一边安个秋千,不就行了么?”
  “可这样就不好看了。”
  “那你就得请教一下礼部的园艺建筑大师,看看怎么安排,才能做的又好看又实用。”
  嘟嘟努努嘴巴,“那行吧,再议再议,爹娘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府上闲坐?我还没料理好呢,暖房宴也还没摆起来,不过爹娘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太后道:“你的暖房宴我们怕是不能参加了,我和你爹马上要启程去江南,江南还差一所女学,我筹谋许久了,总要办起来。”
  嘟嘟惊诧:“这么快么?娘等等我成不成,我也想去,我和季贤说好了婚后去游山玩水的,第一处便是江南,爹娘等等我,我把府上的事情料理好了,便关上家门,和你们一同启程,好不好?”
  太后问她还要多久,她算了算,说至多十日便能料理完,爹娘就等等她嘛,办女学也不急在这几日嘛。
  太后想了一下,同意了,嘟嘟从未离开过他们独自出门,她也有些担心,虽说有季贤陪着,不过他们两年纪相仿,季贤平时还好,涉及到嘟嘟就不够成熟稳重了,他们要婚后旅行,她定然不会全程陪同,但这第一站,还是她再陪一程吧。
  皇帝没想到父母出宫一趟又改主意了,不阴不阳道:“到底还是妹妹让娘最牵肠挂肚。”
  他七岁时娘就放心把他留在宫里了,嘟嘟已经二十六了娘还是放心不下她。
  太后好笑:“你又和你妹妹吃什么醋。”
  皇帝沉默不言,他也不是和嘟嘟吃醋,他只是很郁闷,爹娘总是带着妹妹走遍大江南北,他却终生困守皇城,他知道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做了皇帝,掌握了生杀予夺大权,却也失去了自由。
  他最崇拜他的母亲,最羡慕他的父亲和妹妹,母亲兼顾了事业和家庭,她得到了一切,却没有失去什么,他的父亲和妹妹便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两个人,他们一辈子都是泡在蜜罐里的,而他,既没有母亲的能力,也没有父亲和妹妹的好福气,他时常觉着很累,为什么一家人里就他混得最惨。
  可这话他还不能和别人说,说了人家也理解不了,他都是皇帝了,还觉得惨,那别人怎么活?
  皇帝浑身不得劲儿,又满腹心事无处说,晚上便去了蕴华宫,找他喜欢的苏婕妤解闷。
  苏宝儿成为皇帝的女人后虽不说宠冠后宫,但除了皇后,也就数她了,她很聪明,最懂讨皇帝欢心,承宠之初只是个小小贵人,这小半年她便升了三级,已经是婕妤了,只要她诞下皇嗣,必定会荣升妃位,皇帝答应过她,该是她的跑不了。
  “太后娘娘又要离京了,陛下是不是舍不得?太后娘娘心系天下,为大家舍小家,这份胸襟抱负,陛下该引以为傲才是。”
  苏宝儿奉了杯茶给他,看出他有些急躁,吹凉了几分才给他,他接过一饮而尽,有些烫嘴,但还不至于烫伤舌头,只是喝下后火气好像更旺了。
  苏宝儿让他张嘴看看,“这么热的茶水也敢一饮而尽,烫坏了没有?让我看看。”
  他张开了嘴,苏宝儿凑过去看,皇帝却突然含住了她的小嘴,笑嘻嘻地抱着她往床上滚。
  “烫不坏,我看到你吹凉了才给我的,你怎么舍得烫坏了我?”
  苏宝儿娇叱:“随便吹几口怎么就能凉了呢?还是热的,下回可不能如此了,烫坏了我要心疼的。”
  皇帝嘶了一声,“好似是有些疼,你给我探探,破皮了没有?”
  苏宝儿笑道:“那你张嘴我看看,不许再使坏了。”
  皇帝亲了亲她的眼睛,含笑道:“这怎么看得出来,你用你灵巧的小舌头探探不就知道了?”
  “呸,我看你还能耍贫嘴,定然是没坏。”
  两人便笑嘻嘻滚在一处耳鬓厮磨相濡以沫,外头的春/色似乎都浓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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