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故
嘟嘟蹙眉,正要发作,抬头却见一张久违的面孔,笑得春风和煦,既熟悉又陌生。
“我没记错的话,你这几日不宜食酸,还是吃些甜食吧。”
嘟嘟调养的很好,每月信期都是那几日,沈续霖始终记着。
嘟嘟盯着这张脸发了会儿呆,有些震惊又有些愤怒,他是怎么混进来的,谁让他跑到她面前来的?
“寿王府的宴席,应该不会邀请商户吧,沈大爷又是跟着哪位达官显贵混进来的?”
嘟嘟深知他的骄傲和自尊,她这样说,将他的自尊击碎一地,不信他还站得住。
沈续霖眼里的温柔破碎了,时隔多年,原来她真的已经忘记他了,闺心如铁不留半分情面,曾经她是那样极力维护他的面子,别人不小心提了一句商户,她都会立刻驳斥,如今却亲自把他的尊严放在地上踩。
他想到了皇帝曾经说过的,他们这样的人家,爱一个人时可以把他捧到天上,不爱时可以把他踩进泥里,原来是真的。
沈续霖自嘲一笑:“原本觉着我们少一个道别,我惦记了几年,知道你快要成亲了,有些话我不说,怕后悔终生,如今好不容易见了你,我才知道是多余了,那便祝公主新婚快乐吧,皇室的婚礼我一介商户是无法参加的,这是我送你的新婚贺礼。”
沈续霖放了一个精致的荷包在桌上。嘟嘟懒怠多看一眼,“拿走,我不需要,我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立刻从我面前消失,否则我要叫人了。”
沈续霖淡淡道:“我想送是我的事,公主收不收是你的事。”
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利落转身,他还是骄傲的,厚着脸皮到了她面前,嘟嘟半分面子都不给,他如何还能死缠烂打。
嘟嘟翻了个白眼,说让人扔了,宫人瞥了眼沈续霖的背影,见他走远了,才打开荷包,见里头是一打银票,忙道:“公主,荷包可以扔了,钱可以留下吧,别和钱过不去呀。”
嘟嘟看了眼那沓银票,还挺厚的呢,接过来数了数,好家伙,有一万两呢,银票里还夹了张纸,她犹豫一瞬,还是打开来看了一眼。
“吾爱如意,闻听出闺大喜,特来相贺。
你会看到这信,想必是不肯听我细说,时隔几年,你或已淡忘,但我这心里还是记挂着,我知你终身已定,不该再来打扰,可人这一辈子,有些事情是不能留遗憾的,骄傲如我,就这一回,放下尊严再来挽留你。
退婚后我写给你的信,未收到回音,我便一直留着一丝期望,或许你没有看到,或许你在等我解释,只是那时我没有机会再见你了。一别便是四年,思念只增不减,嘟嘟,请容我最后再叫一回你的乳名,日后你便是季夫人,我不敢再来打扰,所思所念,皆在信中,你一日不嫁,我便一日不娶,我还是在等,等着你的大婚。”
嘟嘟看完了,从容地把信撕了,淡淡说了句:“到底是没读过什么书的商户子弟,一封信写的狗屁不通,我以前看中他啥呢!”
嘟嘟让人把荷包和信纸碎片一起扔了,银票她就拿走了,和谁过不去也不能和钱过不去嘛。
只是有了这一个小插曲,嘟嘟原本挺好的心情都破坏了,吃过中午正席后便回宫去了,回了自个儿屋里,静坐下来,想到那封信,他说退婚后写给她的信,是哪封信?她没有收到,想必是被哥哥扣下了吧,没收到也好,如今她看到了已经心无波澜,但若是那时看到了,搞不好就回心转意了,只她还是有些好奇,到底信中写了什么呢?
她偷偷去问哥哥,皇帝只是淡淡道:“什么信?我不知道,他可能压根儿就没写,诓你的罢了,嘟嘟,你都快成亲了,就不要再和他有牵扯了,以后和季贤好好过,知道吗?”
嘟嘟点头,说她知道,她觉得哥哥肯定是知道的,但既然哥哥不想说,她便不问了,她已经决定要嫁给季贤了,姓沈的都是早几百年前的事儿了,还管他干什么呀。
话是这么说,但嘟嘟晚上却做梦梦到了姓沈的,梦到以前种种,泉州海边一起看落日,晚上携手逛庙会,灯火辉煌中他的脸朦朦胧胧,但那时的她觉着他真好看。
那时的他们真是很好的,若非有过极致的美好和欢愉,她怎会执意要嫁,只是这美好如泡沫一般脆弱,持续不了多久便碎了,剩下的是长久的折磨和痛苦。
嘟嘟睁开眼睛,外头是圆月清晖,还有半月就是她的婚礼了,她此时惦记这些,也太不该了,这天杀的姓沈的,本来都快忘记这号人了,他干嘛晃到她面前来。
半夜醒了这一回,便再也睡不着了,嘟嘟翻来覆去的,想这想那,越想越烦,守夜的宫人被她的动静惊醒了,问她怎么了,她拥着被子坐起来,问什么时辰了,宫人说还早呢,鸡还没蹄,她便又躺下了,一直闭目养神,直到破晓鸡啼,早早爬起来梳洗,去爹娘宫里用早膳。
嘟嘟到上阳宫的时候,太后还在梳洗,萧艺已经去后头忙他的了,嘟嘟径直寻到内室去,太后笑道:“今儿太阳是打哪儿出来的,我可许久没和你一块儿用过早膳了。”
他们兄妹俩很早便有自己的住处了,除了年节时候一家人会一起吃早膳,其他时候早饭午饭都是各吃各的,只每日的晚饭在一块儿吃。
嘟嘟揪着帕子坐在一边,太后在镜子里看到她脸色不佳,问她怎么了,大早上的垮着脸,她说昨夜没睡好,做了不好的梦。
“梦到什么了?找钦天监解解,安安你的心。”
嘟嘟撅着嘴说找钦天监没用,梦到的也不是怪象,是现实生活中的事,钦天监管什么用呀。
太后但笑无语,在等嘟嘟说下去,嘟嘟看了眼这内室的宫人,想着等她们都退下了,她再说,就算是娘的贴身宫人,那也是外人,有些话只能她们母女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