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能延年益寿美容养颜的药她不是没见过,也知道不同门派可能有不同的丹方,但她从来不知道, 哪种正常无害的药闻起来会有那种奇怪的腥味。
这会儿又闻不见了, 这就更奇怪。
她想了想, 把瓶子塞进自己的袖子里,对着林秀说:“我收下了,你坐好,我给你上药。”
林秀点头,坐在了她面前。
她正涂着药粉, 忽然听见林秀问她:“姐姐,你想嫁人吗?要不要我给你找几个人看看,修士我也有认识的。”
杨枝差点咳嗽出来:“不用了, 我暂时没这个想法,倒是你, 你想过娶个姑娘一直贴身陪着你吗?”
林秀的眼眸低垂着:“我这种残废,算了吧, 谁嫁给我就是糟蹋谁。”
杨枝听他这么说很不高兴:“你不要总说自己是残废, 你确实走路不便, 但还没有废。再说了, 就算腿断了人瘫了, 只要人好,不也照样能娶媳妇,你就算是只王八,还能找到绿豆呢。”
林秀被她说得哈哈大笑:“姐姐,有你这样安慰人的?我只说自己是残废,你直接骂我是王八, 和小时候一样,完全看不出修过仙。”
杨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林秀:“你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几个月的时候,弟弟骨头太软了,别的孩子都会翻身了,他还学不会,在床上小乌龟似的倒腾来倒腾去,急得满脸涕泪。她那时候不懂事,趴在床边看他,总喜欢叫他小王八。
这个称呼被爹娘听到了,呵斥过她几次,但她那个时候没怎么读过书,不觉得小王八有多难听,还是偷偷地这么叫他。一直叫到六七岁,弟弟懂事不乐意了,她才改口。
林秀他……想起来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了?
在他的视线里,林秀眼中也显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奇怪,突然间脑海中出现了些画面,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姐姐,我们以前的家里,门前是不是有两颗杨柳树?其中一颗歪得厉害,枝条都要垂到井里去了。”
他说的完全没错。
杨枝露出一个惊喜的笑:“你居然想起来了?”
林秀的眼睛弯弯地笑了起来:“姐姐,我能想起来这些,以后一定可以想起来更多。”
杨枝摸摸他的头顶:“想起来更好,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不用逼自己。”
林秀:“嗯。”
杨枝给他上完药,离开了书房,朝自己的院落走去。一路上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地紧绷,那个白玉瓷瓶被她握在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不详之物。
如果方才林秀没有说自己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她或许只是觉得奇怪,而不会有任何怀疑。
但现在,她实实在在地觉得许多事情似乎不对。
她并不想怀疑他,把自己的弟弟朝险恶的方向想,但她不是傻的,她突然发现他们相处时许多事情都发生的太巧了。
他们的相逢相认太顺利,简直一环扣一环,她永远都能在合适的时候发现该有的证据。她那时只觉得是老天垂怜,但现在想来,老天会管她的闲事?
但如果林秀真的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为什么之前不来认她,为何那个时候要装作不知道她是谁,又一步步地引导她发现他?
她又想起了当初那只作为定亲礼物的草编蝴蝶,那是谁送给她的,有可能是弟弟吗?
她一时间想了许多,但脑海中根本没有成型的想法,除了把自己的大脑搅成一锅粥之外别无它用,只能长叹一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她的猜测和疑虑永远不会成为真实。
接下来的日子,杨枝总是觉得放不下心,但又找不到切实的证据。每一日都过得风平浪静。林秀每日忙里忙外地做生意,还计划去别的地方谈生意开新店,那种对生活的认真筹划完全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的。
日子久了,杨枝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她暂时放下了疑惑,继续把重心转移到布阵上去。
这一日,她正在天上飞着,忽然见到下面有个红色的肉球正在朝着她跳来跳去地挥舞手上的布条,杨枝定睛一看,是个小姑娘。
她踩着不悔落了下去。
一个脸颊像红苹果的小女孩朝着她大喊:“杨娘娘!”
杨枝蹲下问她:“怎么了?”
小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问她:“仙人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去仙山上修炼啊?”
杨枝想了想:“应当快了吧。”
这段日子,她有意地观察这边的小孩,只要遇见有仙骨的,都会问他们家人的意愿,想不想把孩子送去玄冥修仙,他们都毫无例外地答应了,这个小女孩也是其中一个。
杨枝便给师父写了信,叫他有时间来这边接小孩,但他迟迟没来,不知道是不是什么事情拖住了。
小女孩问完了也没有放她走的意思,在她身边黏黏糊糊地又说了半天话,杨枝见她可爱,从戒指里掏出一个糖果子递给她。
小女孩接过糖果子,先舔了一口,但她没继续吃,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脸小孩子特有的告密表情,凑到杨枝的耳边:“杨娘娘,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谁都没说!”
杨枝心觉一个小孩的秘密不会是什么重要的内容,但也配合她,装作庄重的样子:“你说。”
小女孩:“我前几天夜里尿床了,床都湿了,我自己起来换的裤子!”
杨枝:“……”
要夸她了不起吗?
她正准备说话,小女孩继续天真无邪地说:“然后我看见窗户外面的湖水里爬上来几只怪模怪样的东西,像是长了脚的鱼,眼睛血红血红的,看起来像是要吃人!杨娘娘,水里是不是那里躲着妖怪?”
杨枝扭头朝着旁边的湖水看出,目光凝滞。
日光下,那片湖的湖面上波光粼粼,看上去生机勃勃。前几日,她从这里过的时候,看见下面有鱼游过,心念一动,把林秀给她的药丸投下去一颗,刚好被一只鱼吞吃了。她在那里观察了很久,那尾鱼什么问题都没有,她便走了。
小女孩说的鱼妖和她喂下去的那颗药有没有关联?
杨枝皱起了眉毛。
她突然又觉得有一处地方不对,她方才经过小女孩所说的那座山,完全没觉得那里有妖气。
怎么会这样?
杨枝想御剑去山中看看,但想了想,她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万一真有那么多妖兽,她不能冒进,左右师父应当没两日就来这边了,到时候和师父说一说这边的情况,一起讨论吧。
这么想着,杨枝又塞给了小女孩几个果子,叮嘱她好好待在家里,不要乱跑,小女孩流着鼻涕答应了。
这边的杨枝心事重重,那边的玄冥山中,图南这段日子也并不好过。
回来之后,他不再像和杨枝分离那天一样食欲汹涌,但他总觉得自己由肠胃中发出一种难言的空虚,自从练习辟谷之后,他就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了。
这种缺了什么的感觉一直侵袭着他,白天,黑夜,动着,静着。他本该心无旁骛地突破元婴,却总是忍不住地出神发呆,躺下闭上眼睛,杨枝的脸总是浮现出来。
他甚至梦见过她,梦见她躺着,他卧在她身侧,伏在她颈边,张嘴欲咬,又觉得那样太过分,挣扎了很久,才控制不住的舔舐上去,睡梦中好像有人在抖,他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他只觉得畅快淋漓。
醒来之后,他木着脸躺在石头上,两只手臂枕在脑后,树后的柳树垂着枝条,刚好浮在他面上。他仰着脖子,咬下一片柳叶,在嘴里轻轻地咀嚼。
柳叶苦涩,但他一直嚼着,最后喉咙一动吞了下去,更饿了。
他当然想要把自己的异状解决掉,尽快突破,但越着急反而越找不到合适的途径,心境也有些乱,最后,他决定去石室闭关一段时日。
据看守石室的师弟说,自杨枝走后,这间石室便没人用过。
因此,推开石室大门时,他以为自己会感受到一股杨枝的气息,没想到,扑面而来的一股狐狸骚味。
图南看着满地的狐狸团子,沉默了。
那只小狐狸大概不能叫小狐狸了,它有了老婆,孩子都好多条,正在石室内彼此追着打。
见他推开了大门,大小狐狸们尖叫一声,四下奔逃,躲到了暗处,最后还是一个圆胖的红狐狸溜达到他跟前,小心地看着他,张嘴吐出人话:“您来了?有何贵干?”
图南本意是来修炼的,但他突然想起来,好像很久之前,这只狐狸参与过他和姐姐的事情,还挺有主见。虽然它差点因为自己的主见被他扔进河里。
图南一言不发地坐到了一个石凳上,这个凳子之前大概被狐狸崽子们窝了很久,都有些暖和了。坐下去后,他才说话:“我来这里是有些问题要请教。”
狐狸小心翼翼地踱到他面前:“你说。我这几年在山上看过不少话本子,也下山在凡人世界里见识过一些时日,或许能帮你。”
图南张口欲说,临了却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缓慢地说:“我有一个朋友。”
狐狸眨巴眼睛:“嗯?”
“他很重视一个姑娘,总是想咬她一口,把她吃下去,他应该怎么办?”图南问。
狐狸本来还眼神凝重,但它越听图南说,眼神就越是诡异,即使满脸长毛,也能让人无端地感受到一股促狭猥琐:“你要说别的我或许不知道,但你说想吃一个人嘛……我可太懂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找本书来,一看你就知道了。”
图南皱着眉见它飞快地扒拉开墙角堆着的草,钻进一个洞里,转眼就不见身影,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没多久,狐狸又钻了回来,叼着一本小册,扔到了图南的面前。
“喏,你把这本书带给你那个朋友,只要一看,他就知道怎么吃一个姑娘了嘿嘿嘿嘿嘿~”
图南拿起那本书,将信将疑地翻开一页,看了一眼,书上纠缠在一起的男男女女立刻闯入眼帘,他好像火烧一般地把书扔了,满目寒光:“你这是什么腌臜书!”
狐狸眨眨眼:“春宫啊。你朋友想的那个吃不是这个吃吗?”
图南怒气更盛,他觉得看这书一眼好像都侮辱了他,还侮辱了杨枝,气冲冲地说:“他说的吃不是这个吃,是真的吃,饿了,想把人吞进肚子里。”
狐狸比他还生气:“怎么可能!正经人谁想吃人!你肯定弄错了。”
图南:“我不可能弄错!”
狐狸本来只是跟他装乖而已,这会儿一时忘情,支棱着耳朵跟他叫嚣:“你怎么就不可能弄错?没准别人就没跟你说实话。况且你就是个呆瓜木头,没准你自己喜欢上谁你都不知道,还好意思帮别人询问感情问题。喂,你有朋友吗?别是你自己想问又不好意思吧?”
图南:“……”
狐狸:“……”
石室内一时沉默了。
许久之后,安静许久的狐狸才好像冰雕化了,眨眨眼睛,恍然大悟:“啊。”
图南面无表情地当着它的老婆孩子面儿,提着它的后脖子,把它扔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世界观被破坏的图南。
*
就,之前我说过我这本书要突破自己,不知道有没有人记得。写了水母那本我现在某方面的能力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
对了,这个书会是圆满大结局,包括弟弟(或者我觉得我给他安排的结局应该是圆满的)。
第50章
狐狸的话当然只能算是胡言乱语, 图南听完之后迷惑半分未解,反而更加比之前更茫然。
正经人谁都不会想吃人,所以他是妖怪吗?
他不光心里茫然, 行为也不自觉地变得奇奇怪怪。
他本来不怎么需要睡觉,按理说这段时日修为停滞就更应该减少睡眠,把时间都用在修炼上。但他居然比往日都嗜睡,甚至见到天黑就不自觉地往床上一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