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电影人_68

  介绍过后,谢兰生又在纸上写“黑泽明”,然后用手戳戳汉字,又戳戳自己,说:“I!Like!”
  “Ah!”日本人也明白了,纷纷地说“metoo”“metoo”。谢兰生又在纸上写《七武士》《乱》《战国英豪》《影子武士》,说明这是他最爱的黑泽明的几部电影,其他人也一个个写,气氛欢快。
  “聊”完黑泽明,他们又“聊”小津安二郎,聊《东京物语》,聊他的“无”字碑,后来又说起了小林正树,还有今村昌平。今村昌平热爱批判,当谢兰生用笔写下今村昌平的名言“我将书写蛆虫,至死方止”的时候,对面的人都看懂了,有些感慨,直说“Yes……”“Yes……”
  说完这些日本大导,又来到了中国导演。对面几人都写出了各自喜欢的电影导演和电影作品,还说会记住谢兰生,会去看《生根》的展映。
  即使他们语言不通,然而通过这种方式竟然可以相谈甚欢,气氛越来越开心越来越热烈,一个小时很快过去,可是谁都不愿离开。
  莘野只在一边看着,知道自己融不进去。
  那是一个与这俗世相隔绝的、深爱电影的世界。他们看电影、拍电影,滔滔地谈着,用电影来支撑生命。
  莘野过去一直认为人生单调岁岁枯荣,然而兰生这样灵动,总是叫他且惊且喜。他惊讶不已,也迷恋不已,内心深处有了绿洲,辽阔深远、葳蕤繁茂。
  一直到了晚上12点,谢兰生与日本人才恋恋不舍地告别了,临别前还交换了房间号码和电话号码。
  “真开心啊!”谢兰生脸红扑扑的,“电影节可真好玩儿!”
  莘野轻笑:“才第一天。”其实是他们到的第一天,而不是电影节的第一天,事实上,电影节三天前就已经开幕了。
  “嗯!”谢兰生如醉了一般,走路都一颠儿一颠儿的,头顶黑发一颤一颤。他乘电梯上了10楼,打开房间迈步进去,从箱子里扯出一个大白背心,一条四角内裤,就进浴室了,嘴里面还哼着歌儿。
  他在都灵电影节了。
  入围主竞赛单元。
  而且,他只欠莘野2500,两三个月就能还上。
  如此美好,做梦一样。
  …………
  见谢兰生走进浴室,莘野也是拿出睡衣,准备换上。
  他脱下了黑色衬衣,露出健壮的胸膛,和结实的背。他肩很宽,胸肌鼓起,几块腹肌下有明显的两条人鱼线,斜斜钻进西裤。
  莘野刚想挂起衬衫,手就微微地顿住了。
  衬衫肩膀那个位置静静握着一根黑发。
  谢兰生的。
  比自己长。
  看来,是谢兰生睡在肩上时掉落了一根黑发。
  莘野动作十分小心,轻轻摘下那根头发,用两只手给抻直了,垂下眼眸仔细看看,又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无意识地,一圈一圈缠在自己右手食指的指尖上。
  并不算细,却很软。
  而后莘野转过身去,看着浴室玻璃上面映出来的模糊人影,无法克制,想象自己正从身后拥着他、嗅着他,同时抬起右手食指,轻轻地吻缠在指尖的那根黑发。
  第26章都灵(三)
  长途跋涉其实挺累,但谢兰生大脑兴奋,这个晚上翻来覆去也只睡了三四个小时。
  第二天一早,谢兰生在官方酒店啃完自己带的面包,用小水壶烧了开水装在两个玻璃罐里,晾了会儿,拧紧瓶盖,用毛线兜儿提溜着,独自出门参加活动。
  都灵国际电影节是国际B类的电影节,也会举办大量活动,比如聚焦实验作品的Onde,聚焦有趣故事的FestaMobile、午夜单元、致敬单元……而且,都灵国际电影节虽然是B类的电影节,却并不比一些A类差。
  ABCD只是类别,不是等级。由37个制片人机构组成的国际电影制片人协会的下属机构国际电影节委员会把电影节分成了ABCD四大类,其中A类是竞赛型非专门类电影节,一个国家只能认证一个,B类是竞赛型专门类电影节,都灵电影节的类型就是“新导演”,C类是非竞赛型电影节,只能提供展映和交易的场所,D类是短片电影节。不过呢,虽然没有高下之分,戛纳国际电影节、柏林国际电影节、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却是国际电影制片人协会承认的世界三大电影节。意大利是艺术殿堂,因此,“屈居其次”的都灵也具备相当的影响力,谢兰生对影展活动已经期待一个月了。
  他乘电梯到了一楼,电梯门“叮”一声打开,谢兰生挺惊讶地发现,对面那台同一时间到一楼的电梯里走出了森田小姐的身影!
  她显然也看见了谢兰生,打招呼道:“Hi!”
  谢兰生也说:“嗨!”
  森田小姐还想说话,然而中文不会,英文不好,吭哧半天,又说:“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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