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迷梦

  北上之行, 终是分成了两路。
  华生少见地向两位侦探提议,想要安安静静地抵达德比郡。
  他们三个外人不如单独行动,不要打扰新婚夫妻们及其家属的旅行散心, 只要半个月后准时到彭伯利庄园参加婚宴即可。
  华生:借口还是要找的。他总不能承认是怕了面对热情(容易神经痛)的班纳特太太。
  歇洛克绝口不提曾经故意坑了华生一把, 反而从善如流地表示华生说得对。三人确实没有时间走走停停看风景, 需要早点抵达德比郡。
  为什么要早点到德比郡?
  既然答应老班纳特查一查他的伯祖父行踪,第一站先去康拉德最后出现的地方——他的朋友阿伯特·阿什比家。
  德比郡南部·德比市
  一百年前,阿什比一家在德比市内以从事丝织相关工作谋生。
  百年间,工业革命的启动,铁路的修建, 机械工业的发展, 让城市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旧房不可避免地被拆除,想找到阿什比家就颇费周折。
  几经辗转, 打听到阿什比家经历了拆迁, 其后辈四散各地, 有些没有血脉子嗣延续。
  终于确定了阿伯特·阿什比还有一个孙子,萨帕塔·阿什比在德国学习生活了几十年,三个月前刚刚重返故地。
  萨帕塔四十二岁,是一位兽医。
  周二,工作日的上午,他可能在诊所、牧场,也有小概率在家休息。
  歇洛克与华生分别去了萨帕塔的工作场地, 而凯尔西前往萨帕塔家。
  按理来说, 萨帕塔在家的可能性最小。
  凯尔西走到萨帕塔家附近街口,却见此处围着一群人, 里侧警方还拉起了警戒线。“请问前方发生了什么事?”
  “里面死人了!”
  围观者a告诉凯尔西, “半小时前来的警察, 听说屋子里有人被剁成了肉酱了。”
  围观者b一听反驳到,“怎么是肉泥?不是说被砍成一段段扔在地上吗?”
  围观者c又给出了一个版本,“不不不,应该是被剥皮抽筋,血肉模糊倒在地上。”
  真是哪里都有看热闹的人,但看到的‘实情’总是五花八门。
  凯尔西只能确定萨帕塔家发生了命案。
  当她向警员表明身份,是受人委托来寻找萨帕塔的侦探。因为侦探班纳特的名声够亮够好,她很快见到了负责此案的警探。
  “您就是神探班纳特先生!”
  警探朱利安很激动,这个彪形大汉竟是兴奋地原地转了一圈,不由喃喃自语,“上帝啊!我见到活的神探b了!”
  凯尔西:……
  谢谢喜爱,她会努力地保持好好活着的状态。
  朱利安很快意识到失态,努力严肃脸地看向凯尔西,但一双眼睛出卖了他内心的崩溃。
  「哦不!为什么我在偶像面前如此幼稚,是不是显得很不专业。上帝能帮个小忙吗?把时间倒退二十秒。」
  凯尔西微笑,轻轻带过了前一幕,“警长,您好。我的委托人与萨帕塔·阿什比的长辈是故交,很希望能与他叙旧。您方便告诉我,萨帕塔家都发生了什么吗?我是不是已经无法再见到萨帕塔·阿什比?”
  “哇喔,不愧是您!料事如神!”
  朱利安心直口快地说,“萨帕塔·阿什比不幸遇害。两个小时前,警方接到了报案。萨帕塔的脑袋被砍下后,丢弃在他工作的兽医诊所后门。我这就带人来萨帕塔家调查。”
  萨帕塔家的客厅满地是血。
  此处是砍头现场,地上躺着一具没头的尸体。
  “砍头的凶器斧头已被找到。”
  朱利安说起案情神色沉重,“这一带很少发生恶性凶杀案,谋杀多是用毒,如此血腥的情况真不多见。”
  说到此处,朱利安灵光一闪期待地问:
  “班纳特先生,既然您是来找萨帕塔的,如今他遭遇不测,您是否愿意为找出杀害他的凶手?”
  朱利安:答案吧!答应吧!他就能近距离围观偶像查案啦~~
  “非常感谢警长的信任,我当然愿意出一份力。”
  凯尔西装作没读出朱利安语气里的波浪号,“请容我多问一句,此次我与福尔摩斯先生、华生先生一同前来寻找萨帕塔,能请他们一起参与到凶案侦破中吗?”
  什么!福尔摩斯和华生也来了?!
  朱利一瞬幸福地脑袋有些晕,差点尖叫出声。不行,他要矜持要保持住警察的严肃形象。
  「啊啊啊!圆满了!他!圆满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让他见到了心目中的天使侦探搭档组合。也让他见到了造福广大书迷,书写出那些破案故事的华生先生!」
  凯尔西:确定了。这位警长脑内可能充斥着一堆感叹号。
  “朱利安警长。”凯尔西不得不唤回朱利安的神志,“您意下如何?”
  朱利安全力克制着心中的兴奋,尽力不苟言笑地说,“可以一起破案,尽快找出真凶最重要。”
  事不宜迟,分头传讯。
  两个小时之后,华生与歇洛克陆续赶到萨帕塔家,迎接他们是热情又羞怯的朱利安警探。
  配着朱利安五大三粗的表外,这幅模样不由让人很想问一句,现场是混入什么奇怪的人了吗?
  歇洛克没和朱利安多说,是与凯尔西谈论起了案情进展。
  “被砍的脑袋与无头尸体伤口吻合。”
  凯尔西告诉歇洛克,她已经检查了现场,并且让警方把抛掷在兽医诊所的人头带到了萨帕塔家进行了比对。
  “砍头的凶器也找到了,就在厨房的垃圾桶内。斧子上的血迹都没有清理,提取到了两枚指纹。另外,客厅分尸现场还有鞋印,一路从客厅走出大门,而断在门口三米处。”
  歇洛克表示他在兽医诊所也听闻些许案情。
  “上午九点半,诊所开门。九点十分左右,清扫工去后门倾倒垃圾,发现了被吊在槐树上的一颗人头。”
  这颗头不是随手一抛。
  萨帕塔的短发被绑成了冲天辫。
  绳子一端系住发辫,另一端绕过树枝系在了树干上。
  “清洁工差点和人头行贴面礼,可想而知,凶手明晃晃地表示他没想掩藏人头的存在。”
  歇洛克勘察了兽医诊所一带,也提取到了几枚鞋印。当下比对,是与萨帕塔家发现的鞋印一致。
  是皮鞋鞋印。
  十英码男鞋,较之萨帕塔本人穿的八码半,嫌犯的鞋印大了一码半。
  目前,线索似乎很明显。
  指纹、鞋印、凶器、被害人尸首、第一现场与抛尸地点,一个不差地都被找齐了。
  根据初步尸检推测,萨帕塔的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
  以此为据,抛尸处附近有人看到可疑嫌犯的背影。
  “距离兽医诊所一公里处是民宅。”
  歇洛克走访了附近住户,“靠近沿街有两户住宅,被酒吧一条街的员工合租,他们凌晨两点半下班,一般都是在凌晨三点半回到家。今天凌晨下班回家后不久,一共九双眼睛,全都看到街角的鬼祟人影。”
  “凌晨三点半,除了这些酒吧晚班工作者回家的动静之外,住宅区本该很安静。”
  歇洛克表示酒吧员工称今天却听到罕见的脚步声,“是‘踏踏踏’的皮鞋鞋跟落地声,在空荡的街上回响。让他们好奇地开窗看个究竟。”
  九个人只看到一个男人背影,消失在七米外的街角昏黄的灯光之中。
  仅从男人的背影后来看,他有点瘦,穿了一件深色风衣,戴着一顶绅士帽,双手插兜没有携带皮包。
  “有点遗憾,街角处没提取到可疑鞋印。”
  歇洛克当即又折回兽医诊所,向萨帕塔的同事了解他的人际关系。
  “萨帕塔刚刚回到德比市,他的新工作未满三个月。同事与他还不熟悉,只说他治疗牧场牛羊马的手法不错,应该很擅长给动物接生。”
  凯尔西点了点头,“我想萨帕塔的同事还反应了那位是一个喜欢加班的人,书房有一堆萨帕塔留下的实验记录。
  根据实验时间,萨帕塔从周三到周日有时会在诊所呆到夜间十一点,有时是去牧场观察动物的生活作息。可是,周一与周二晚上是例外。”
  萨帕塔四十二岁没有结婚,邻居与同事没见过有谁与帕萨塔交往过密。
  此人似乎一直独来独往。即便连周日都会出现在工作场所,那么周一、周二夜晚没有安排工作只是他的个人习惯使然吗?
  “此外,有两点特别的地方。”
  凯尔西在搜查房间时发现一个小木箱,“里面是五本卢恩文字的魔法书。很旧了,缺页,写的都是治愈术相关内容。”
  第二个特别之处,是一张从书房垃圾桶找到的草稿纸。
  上面有些方程式运算步骤,也有几笔简易的母牛解剖图,还有四五道试用钢笔的划痕。
  另外,有一行潦草却下笔力度极深的拉丁文:「我恨大卫!」
  “四周邻居没有谁名为大卫,你有听说萨帕塔的同事以此为姓名吗?”
  凯尔西将草稿纸递给歇洛克,除了这张纸,暂时没有找到与萨帕塔记录心情的书面文字。
  歇洛克已经在兽医诊所查阅了员工名单,他确定包括临时工在内没人姓名中含有‘大卫’。
  “也许是帕萨塔以前的仇家?帕萨塔在德国生活时,某个大卫得罪或坑害过他?”
  大卫是常用名,仅凭此一词范围太大,无法确定目标对象。
  如果能早一天确定萨帕塔的住址就好了,哪怕最终无法阻止凶案的发生,但见过活着的萨帕塔或多或少都能有更多的线索。
  这不免让人感叹运气不佳。
  当下,交换了所有已知线索。
  歇洛克才向凯尔西投去了疑惑的眼神,后方十米,朱利安警长时不时偷瞥两人的热切目光是怎么一回事?
  歇洛克低声问,“那个警长,他还能好吗?”
  后方十米。
  朱利安警长没有打扰两位侦探交谈,但在华生进门后就直接瞄准了他,询问有关侦探故事中的各类问题。
  不过,朱利安时不时偷瞄凯尔西与歇洛克一眼,仿佛想从两人身上汲取满满追求正义的勇气与力量。
  凯尔西还能说什么,朱利安警长大开方便之门,给了他们全权调查的便利,也没有咋咋呼呼地干扰查案发表意见。
  朱利安只是按捺不住激动心情,和探案集的作者华生进行了一番停不下的热切交谈。
  目前的情况就是,两位侦探没有幸运地遇到活的萨帕塔,但让他们遇到活的cp粉了。
  “汤姆,你没有遇到过福尔摩斯先生的追捧者吗?感谢华生写的书,包括了《福尔摩斯探案集》、《班纳特班纳特探案集》、《k.s.组合探案集》。”
  凯尔西语气稍显无奈,“朱利安警探是k.s.组合的忠实书粉,见到两个大活人,他真的非常高兴。这种情绪只要不越界,你还能理解吧?”
  “well,众所周知,华生的侦探故事是经过改编而成,而他最多能还原我们五成的真实情况。”
  歇洛克也遇到过一些书粉,都不似像朱利安能借职务之便保持一定程度的近距离接触,但只要不过线也还在可容忍范围之内。
  淡定,不就是书粉。
  谁还没做过热情的书粉。
  歇洛克一本正经地对凯尔西说,“我就对「阿佩普」非常欣赏,曾经翘首以待地见到对方,而远赴黑暗古堡参加聚会。那是非常明智的做法,让我遇到了你,我的「阿佩普」。
  杰瑞,你对「巧克力蛋糕」的书也非常喜欢,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见一见对方。因此,你在黑暗古堡遇到了我,你的「巧克力蛋糕」。如此说来,我们真是天作之和,那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相互喜爱,不是吗?”
  凯尔西笑着点了点头,“福尔摩斯先生,您一如既往地准确无误。我爱「巧克力蛋糕」。”
  十米之外。
  华生竭力对朱利安警长保持着微笑,但他眼角的余光不时扫向两位侦探。
  「咦咦咦?怎么回事?凯尔西与歇洛克不要只顾着说悄悄话而后相视而笑,也看他一眼啊!他快要被书迷朱利安给问疯啦!
  两位侦探再不出手相救,就不怕失去他们负责而勇敢的助手吗?这次早就做好准备可能会遇上凶杀案,但他真没料到还会遇见朱利安这样的热情书迷。」
  华生不免反思:难道是我太不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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