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富之后

  一对夫妻, 他们的左手无名指,还能缺点什么?
  唯一答案:戒指。
  不过,如今中上层人士多有戴手套习惯。除去进餐时间, 日常一直戴手套也无妨。冬季又戴厚手套,其实戴或不戴戒指,外人很难判断。
  凯尔西却没说以上理由, 而赞同歇洛克的额外准备, “您考虑得真全面。”
  打开丝绒小方盒, 里面是一对简约设计的金戒。细看, 戒指尺码吻合, 内圈竟然有刻字。
  昨天下午短短三小时, 歇洛克在搞定火车票、准备旅途其他必需品的同时, 能订来这样的婚戒已是十分用心。
  凯尔西端详两枚戒指,其内侧分别刻着「tj」、「 jt」,她不由低眉浅笑起来。
  哐哐哐——
  耳畔是车轮不断碾压铁轨的声音,温柔的笑容稍纵即逝。
  凯尔西再抬头, 先脱下手套, 又取出稍大的那枚「 jt」。
  她公事公办地对歇洛克说,“山姆太太,现在请允许我为您佩戴关键道具。此后, 你的角色就无破绽。”
  歇洛克也脱下手套, 伸出左手, 客气道谢,“有劳。”
  一枚戒指被戴好。
  “山姆先生, 也请让我为您也戴上。”
  歇洛克就取出另一枚稍小的「tj」, 秉公办事一般握住凯尔西的左手, 将戒指为其戴上。
  下一刻, 现场极大程度地展现了什么是演员的自我修养。
  两人仿佛在严谨地检查舞台演出前的道具,郑重其事地打量手上的戒指。
  凯尔西:尽管戒指款式简单,但不论从上下左右哪个角度看,都非常契合。汤姆眼光不错,而这种眼光不限于选择戒指上。
  歇洛克:戒指与手指,意料之中的相配。
  只是杰瑞的手比想象中柔软,一点都不像握枪的手,更与大多男性皮肤不同,是白皙细腻。
  随着两人重新戴上手套,那些发散联想犹如被封印。
  凯尔西切回了调查任务的状态:
  “细节决定成败,婚戒让角色的设定更加完整。山姆太太,不得不说您太棒了,而我居然忘了这点。”
  “山姆先生,请勿自责,您可能只是尚未适应新婚夫妻的设定。”
  歇洛克一本正经,还提及车厢后座的两位。
  “不过,夫妻与情人还是不同的。f老先生与辛巴德女士是情人,他们就无需佩戴婚戒。“
  一节车厢里仅有四人,随意地分散落座。
  歇洛克与凯尔西并未特意压低音量,彷如确定服装道具有无纰漏的对话,并无任何见不得人之处。
  此时,歇洛克提及法利亚神父与唐泰斯的伪装角色,似乎在变相说明为什么他只买了一对戒指。
  至于内心实际想法?
  一个究竟是不是真的忘了买戒指,另一个又何必细致到在戒指内侧刻字,各自心里清楚。
  说罢,隔着小桌,两人向彼此露出礼节性的微笑。
  至于被谈及的另两位,是头也没抬。
  斜后方座位上。
  唐泰斯与法利亚神父正饶有兴致读着小说,对于同一车厢两位侦探的言行半点不感诧异。
  侦探先生们提前打过招呼,这段时间都要为扮演新婚夫妻找感觉,其敬业程度令人敬佩。
  敬佩归敬佩,但无效仿之心。
  法利亚神父与唐泰斯饰演的是一对喜欢与对方冷战的情人,它也能被称为怪癖之一。
  这让他们能够无需恩爱的戏份,而当下有更多时间看书了解世情。
  正在读的书,是今年从年头红到年尾的《阿尔卑斯山奇遇记》,这套由亲身经历写成的惊悚冒险故事很吸引人。
  法利亚神父不由产生一种想法。或许等两年生活安定后,他能也写一本揭秘书籍。将可谓离奇的半生遭遇都书写出来,再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发表。
  唐泰斯却是关注着书收到b伯爵邀请黑暗古堡的一位军官。
  那人也叫费尔南,法国人,与自己前未婚妻梅尔塞苔丝的表哥名字相同。
  是巧合吗?
  唐泰斯尚不确定。
  十四年过去,唐泰斯在监狱得到的消息并不多,只知梅尔塞苔丝在他入狱后嫁给了费尔南。
  结合法利亚神父的分析,当年导致他被冤入狱,其中99%有费尔南的阴谋,但目前还没有一一验证。
  这不妨碍唐泰斯认真阅读,很想知道书里的那个费尔南会有哪一种结局。
  凯尔西与歇洛克没在意另两位的读后感。
  什么?作为《阿尔卑斯山奇遇记》的作者,他们为什么能视若无睹?
  两人齐齐否认,那是「阿佩普」与「巧克力蛋糕」的事情。登上这辆火车之后,他们就是新婚燕尔的山姆夫妻。
  也许是丘比特偷跑去地狱,以爱神之箭打乱了死神的工作进程,让此次从巴黎发出的火车顺利抵达米兰。
  不仅如此,从米兰出发一路向东抵达帕多瓦城,竟然没有偶遇一起杀人、放火、抢劫、失踪之类的刑事案件。
  1月5日。
  云层厚重,克雷尔老宅。
  按照约定时间,凯尔西与歇洛克前去拜访了老克雷尔夫人。
  考虑到这位老夫人的身体状况不佳,为其本就脆弱的神经着想,两人并没有以山姆夫妇的装束登门。
  谁也不想明天小报头条刊登:
  『劲爆!侦探上门,委托人仅看一眼就惊吓,目前重病不省人事。本报为你揭秘,侦探的可怕面目。』
  老克雷尔夫人为什么会受惊吓?她正对独子有异常报以怀疑,认定克雷尔有异常性癖好。
  这种时候遭遇男扮女装的歇洛克,并且还与凯尔西假扮成了夫妻,是极可能由此及彼,引发一些八匹马也拉不回的胡乱猜测。
  “非常感谢您二位,不辞辛苦前来帕多瓦。”
  老克雷尔夫人见到两位绅士,虽然其年纪轻轻,比克雷尔还小了好几岁,但这份沉稳严肃的气质让人非常安心。
  请歇洛克与凯尔西落座,双方寒暄后谈起正题。
  “具体的情况,波比夫人大致都已告之,我再稍作一些补充。”
  老克雷尔夫人提及自己的身体不好,既然到了找侦探的那步,也不怕家丑外扬地将事情托付给了巴黎的波比夫人。
  波比夫人热衷旅游与聚会,为人热情,但又能严守秘密。这让她朋友众多,而大家又都放心请她办事。
  简单交代前情,老克雷尔夫人讲述起家庭情况。
  她嫁给老克雷尔后,一家三口曾经一起在帕多瓦城中生活。
  帕多瓦城,位于意大利王国北部。
  虽然现已归属意大利,但在过去的数百年中,它长期被威尼斯人统治,后来又被奥地利人统治过一段时间。
  十年前,帕多瓦与曾经的威尼斯共和国,都并入了意大利王国。
  提及这点,主要是威尼斯对意大利的归属感并不强,而那座水城是建于亚得里亚海上的迷离之地。
  威尼斯位于东西航路的交界处,曾因控制贸易航线而异常富有。
  老克雷尔于四年多前去世,当时彼得·克雷尔二十四五岁,他继承了其父亲的商业头脑,在威尼斯从事金融贸易工作。
  “和我丈夫两头跑的情况不同,彼得在威尼斯工作几年后,在那里定居了下来。”
  老克雷尔夫人表示只去过两次儿子的居所,那还是丈夫在世时的事。“从前,我们并未发彼得有任何异常的嗜好,也没有听到过任何风言风语,真不知他怎么会加入o俱乐部。”
  谁又会将异常癖好轻易暴露?
  很有可能会隐瞒父母,有时却瞒不过挚友。
  歇洛克先问了老克雷尔夫人是否了解儿子的交友状况。
  “克雷尔先生有关系亲近的朋友吗?他请到老宅来做客,您也见过且熟悉的那一类朋友。”
  “曾经有过。”
  老克雷尔夫人提起儿子的两位高中兼大学同学,她与两人的家长也相互认识。后来一人去了美国,一个人去了奥地利。
  “那两位都在当地组建了家庭有了孩子,与他们相比,彼得是最慢的。至于彼得去了威尼斯之后,我没听他提过交了什么新朋友。”
  老克雷尔夫人摇了摇头,如今却不强求儿子组建家庭,只要他别误入歧途就好。
  什么是歧途?
  凯尔西挑破了这个问题,“o俱乐部的情况尚且不明。恕我直言,我们的调查有被克雷尔先生发现的可能。
  老夫人,除了调查清您儿子的现状之外,您没有其他的附加要求吧?比如让我们劝他更变嗜好?”
  这必须事前问清。
  侦探不是心理医生,能将罪犯送入监牢,但对没办法改变一个人的心理取向或嗜好。
  “我知道,你们只需告之我实情就好。”
  老克雷尔夫人尽力微笑,“我已做好最坏的准备。做不到揭发儿子入狱,但也能断绝与他的关系。”
  同性恋被揭发,是会有被捕入狱的可能。
  老克雷尔夫人想得够远,但她觉得儿子并不会喜欢男人。
  “请和我来,也许您二位想要去彼得的房间看一看。虽然七年来他常驻威尼斯不常回家,但房间还是保持他喜欢的布置。”
  克雷尔的书房与卧室,并非一直保持七年前的原貌。每年回家,他都会添置一些新的摆设。
  进门。
  最显著的装饰还是艺术画。
  有风景画,也有人物画。
  人物画是三幅维纳斯,她代表着罗马神话中的爱与美女神。
  正如绝大多数的同类作品,画中的维纳斯一si不挂,生动形象地表现着自然之美。
  “以前,我和丈夫也问过彼得,他将来想娶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彼得说想要像娶维纳斯一样的美女。你们也看到了彼得喜好,他从没有收集过男性的画像,更不提是luo体画像。
  老克雷尔夫人以此为根据,“因此,我不觉得彼得会迷恋男性,而现实中也不存在能超脱rou体而认定灵魂的感情。那太稀少了,就像活着时居然见到上帝。“
  凯尔西与歇洛克不经意地眼神相触,没有就此发表意见,而都将目光落到一座雕像上。
  雕像,也是维纳斯的形象。
  与三幅画里的维纳斯形象不同,这次她的双臂断了,断臂被搁在一边。
  歇洛克指向博物架,“断臂维纳斯,它是什么时候买的?”
  断臂维纳斯,正品藏于法国卢浮宫。
  它是最有名的维纳斯雕像,到达了古希腊雕塑的至高境界。而残缺的双臂带来的不圆满,更给人无限想象空间。
  彼得买的是缩小比例的仿制品。
  “三年前买的。”
  老克雷尔夫人记得清楚,“彼得还买了一对断臂,想要还原出一个完整的维纳斯。怎么,它有问题吗?”
  “没有,就只是全面了解一下。”
  凯尔西答到。而有没有问题,或是代表了彼得的什么心理,都要潜入威尼斯的o俱乐部聚会才知一二。
  *
  雾霭迷茫,处处皆水。
  一艘艘贡多拉穿行在水道中。交错纵横的水道,包围了一座砖石构造的海中之城。
  威尼斯到了。
  歇洛克望着面前的一片片波光粼粼,水面光影交错,像是掩盖了无数秘密。
  上船,他与凯尔西闲谈起去o俱乐部的事,“山姆先生,您认为我们明天会面对什么样的最终审核?”
  “快饶了我,我可猜不到别人的想法。”
  凯尔西不甚在意地摇头,除了交钱与回答另一些问题外还能怎么样?总不可能让他们当场亲一下以证明是真夫妻吧?
  不,不胡乱猜测。
  反正,一切等明天去了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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