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养液
陪娄京墨吃完饭, 两个人开始找回去的路。
她们很少能看到那些白大褂，大多时候见到的都是那些动作机械、双目无神的实验品。这些试验品不会主动跟陌生人交流，沈卯卯尝试着和几个人交谈，但通常情况下他们都讳莫如深, 像是顾忌着什么不肯和她们多说。
毫无收获的两人只能跟着大部队往回走, 一路上把实验室的各种设施收归眼中——这个实验室很大, 肯定不可能正大光明地摆在地面上, 沈卯卯觉得她们可能是在地底, 所以才一点阳光都见不到。
从整体来看，她们目前能探索到的实验室是一个不规则的长方形，她们所住的“笼子”处于实验的中间或者靠后的位置, 沈卯卯和娄京墨在西边，对面的男人则是东, 那么他们所去的abc三个实验室就在北，剩下的南边儿有一扇大铁门, 昨晚听到的惨叫就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不知道里面到底在进行着怎样惨无人道的实验。
很多地方都有处于监视者角色的红眼睛，它们只有在发出某些声音后才会出现, 但这个声音具体都包括什么，目前她们还没能研究明白。
“笼子”里没有眼睛，但有时时刻刻都在启动着的监控，她们所有行动都在监控之下，无论做什么都会被拍摄下来传到监控室，所以这里并不适合讨论游戏的事。
沈卯卯发现了几个和她们一样，主动到处找人搭话的人, 她记下来了这些人的号码, 一般都在281之后到300之前。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本次副本应该有20个玩家，编码就是281到300。
她能想到这一点，娄京墨自然也能想到。两人转悠了几圈，最后站在光线最暗的走廊里，小声交流能想到的情报。
娄京墨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实验？把一个囚犯绑在椅子上，宣布用放血方式处死他，然后用冰块划一下他的手腕，再制造滴水声音，用不了多久，这个人就会真的死亡，而且身体里也会出现失血过多的生理反应。”
沈卯卯点头：“听说过，他是被自己吓死的，他们在做这样的实验？”
娄京墨：“不太确定，ab实验中应该有一个会是这个，但具体是哪个我不确定。”
“那——”沈卯卯刚想说点什么，就突然有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都暂时不打算暴露玩家的身份。
前脚她们进入笼子，后脚就有几个人站成一排走到附近，然后各回各家，期间毫无交流。
沈卯卯又坐回到了那个墙角，同时把脑袋靠在了离娄京墨最近的那面冰凉的墙壁上。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一个声音突然说道：“在座的诸位都是新来的吧？”
他说得比较隐晦，但大家都能听明白，“新来的”指的是玩家们。
沈卯卯抬眼看向对面，这个声音她熟悉，就是对面的那个男人290号。
290整个人隐藏在黑暗之中，只有声音不紧不慢地传了出来：“你们在怕什么？怕他们从监控摄像头中发现异常吗？我就是研究这个东西的，这里的监控只能录像，无法捕捉声音。”
沈卯卯将信将疑。
他接着说道：“通常情况下，监控摄像头并不自带麦克风和扬声器，我在监控上找了一下，只找到了一根传输图像的线……”
290说了一大堆，最后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祈求：“这个实验就是想把我们分开，逐个击破，如果我们不交流信息，猴年马月才能从这里离开？”
可依旧没人搭理他。
他的声音渐渐变低，末了突然又说：“我是a实验，实验人员给我注射了一种药，并告诉我这种药会使人出现幻觉，而且用完后会上瘾，再也戒不掉，然后给我投了一堆怪物的全息投影，不过我并没有上当，所以什么事都没出。”
沈卯卯心想，这估计就是娄京墨说的那个实验的改版了。
a实验研究的东西比较复杂，具体是什么沈卯卯也说不清楚，只能暂时把它归类为研究人类心理，c实验是治疗同性恋，那么b实验是什么？
290话音落下，娄京墨突然开口说道：“c实验主要为了治疗同性恋。”
沈卯卯有些惊讶，没想到娄京墨会主动和他交流信息。
290激动地继续问道：“那b实验呢？有没有人是b实验的？”
有了领头的人，接下来的就简单了许多，一个人说道：“我朋友是b实验，但是他一直没回来。”
b实验是什么？那些没回来的人都怎么样了？
没人能告诉他们。
那人又说：“你们应该都知道铃声的事吧？没在铃声结束前回来的人会消失……他要是赶不回来，会不会……”
另一个女人道：“别想太多，没来得及回来不一定就是死了，没准是因为什么实验需要被长期观察，所以才……”
她越说声音越小，其实心里也没底。
游戏没有必要危言耸听吓唬他们，不过npc的话也不可以完全听信，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还需要用玩家的生命堆砌出来。
没人再说话了。这次副本与以往的其他副本格外不同，玩家们心中充满了不安，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和早上如出一辙的刺耳铃声再次响起，沈卯卯照例捂住了耳朵，同时在心里默默地数着秒。
289……
290……
299……
300……
铃声戛然而止。
之前那个男声突然低低地说了一句：“他没回来……”
随后就又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安静之中。
沈卯卯莫名觉得刚才那个铃声也挺不错的，烦是烦了点，但是不至于让她喘不上气。
铃声结束后，走廊的灯又亮了，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她的眼睛一阵刺痛，连忙把手臂挡在了眼睛上。
“咕噜噜——”
沈卯卯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窃窃私语，还夹杂着车轮滚动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从床上爬起来跑到栏杆后，斜着身体往前方看。
一个白大褂推着一辆装满小碗的小推车，正沿着走廊向前走。随着他的前进，笼子里的人纷纷伸手递出一只空碗，另一只手换回满满的一碗什么东西。
沈卯卯看了一会儿，也没看清碗里是个什么东西。
眼看白大褂们就要走到她这里了，她连忙跑回桌子旁边，手忙脚乱地拿起自己的碗，然后蹲在栏杆后面等着投喂。
沈卯卯没有侮辱人类好朋友的意思，但当她蹲下来的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像是一条狗。
所以她立刻站了起来，并且开始考虑要不要摔掉狗碗。
但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她思考，白大褂们已经走到了她和290号中间。两个白大褂同时端起汤碗，一左一右递到栏杆旁边。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给沈卯卯递小碗的白大褂不耐烦地说道。
他好像很着急？
沈卯卯看着他的眼睛，把自己的碗递了过去，同时接过他的碗。
白大褂露在外面的眉毛高高挑起，恶狠狠地对她说道：“看什么看？！”
推车的白大褂拽了一下他：“行了，别跟她耽误时间，快点发完快点完事。”
不是好像了，是真的很着急。
几人带着口罩，但最能表达情绪的眼睛还露在外面。他们在说到别耽误时间的时候，眼中所流露出来的，是非常明显的恐惧。
他们在怕什么？
沈卯卯端着碗，若有所思地坐在床边。
昨晚她的感知肯定没有问题，一定时间后实验室会变得非常危险，笼子里反而更安全。所以到时间没回来的人会出事，这么一想，铃声的限制倒是像在为她们好了。
她看着这碗水一样的液体，把碗放在了桌子上，暂时没动。
这东西无色无味，看起来和水一模一样，但比水更粘稠，像是被稀释过后的胶水。
她端着碗往桌面上倒了一点，然后小心翼翼地用食指蘸了一下。
触感黏黏的、滑滑的，像沐浴露，像洗发水。
手指上并没有什么刺痛感，也没红没肿。
白大褂们推着车，很快就走到了笼子的尽头，沈卯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然后又是关门的声音。
白大褂们进入了那扇锁死的门。
一个女声突然响起：“你们是新来的不知道，这是他们研究出来的营养液，喝一碗可以顶两顿饭，可能有一些副作用，但是不喝的话就只有明天中午才会有吃的。”
听她话里所透露出来的信息，这竟是一位主动跟玩家们搭话的npc！
对面的290立刻问道：“请问副作用是什么呢？”
女人道：“我不知道。具体有什么副作用，还要等在我们身上显示出来。”
沈卯卯：“……”他们这些实验品真是物尽其用，新发明个营养液还要先在她们身上试试。
女人接着说：“反正我喝了几天了，也没死，喝不喝随你们吧。”
另一个玩家抓紧问道：“这里到底是研究什么的？我们怎么才能离开啊？”
“不管你们是自愿的，还是非自愿的——”女人冷笑一声，“既然进来了，就都别想着再出去了。”
随后她又闭上了嘴，无论玩家们问什么，都不肯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