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神像
说起来也挺讽刺的。
刘壮实媳妇生了八只小猴崽儿, 接生的张婶表示如果自家出现类似神迹的话一定会把小猴子们供起来。
结果等真出现了这种情况的时候,沈卯卯明显感受到了她们对小孩和张老头忽变的态度。
最明显的就是张爱国媳妇儿,原本把儿子放在心尖儿上宠的女人除了早上把他带下楼后, 一整天都没跟他说一句话。
沈卯卯和娄京墨跟在张婶身后准备去试衣服。
可能因为已经是第六天的缘故, 村里有异常的人甚至都懒得掩饰了。一见到两人, 他们的眼珠子就像是黏在她们身上一样,摘都摘不下来。
沈卯卯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兴奋和嗜血,似乎是在期待最后一日的杀戮盛宴。
她强行拉着娄京墨的手, 安全感爆棚,还敢回头瞪盯着她的人:“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少女吗?!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张婶回头看了她一眼,面露不赞同之色。
沈卯卯委屈道:“婶子, 那些男人看人家的眼神色眯眯的!”
张婶:“??”这孩子眼睛别是有问题吧?
反正还没到最后一天,沈卯卯有恃无恐,生动形象地解释了什么叫又欠又怂。
一路平安无事, 到了村长家之后,她们才发现来得人有很多。
除了五位玩家以外,还有许多牵着孩子、领着老人的村民, 在村长家门口排了长长一溜儿。
张婶让她们在后面排着, 自己在队伍外跟别家的女人小声聊天。因为现场过于嘈杂, 沈卯卯很难听清她们说了什么。但她们是时不时投来的像是打量一件商品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离她们不远的叶听南两人从前面挪到后面,带他们过来的人像是看犯人一样跟在他们屁股后面, 嘴里嘟囔着:“有什么好唠的?拿完衣服再唠不也行吗?”
“我们见朋友还要经过你同意吗?!”叶听南冷声道。
那人面上不大好看, 咂咂嘴挪到一边去了。
碍事的人自己走开, 四人汇合。叶听南跟她们打招呼:“两位前辈好。”
旁边的邵美也喏喏地开口:“前辈好……”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叫。
这两人脸上身上都有伤。
叶听南右脸有一道几厘米长的划痕, 伤口没有流血, 但还能看到里面翻红的嫩肉。而邵美身上脸上都有一些细小的口子, 不像是刀伤, 反而像是抓痕,不过跟叶听南比起来就无伤大雅了。
沈卯卯问道:“昨晚你们也被袭击了吧?”
叶听南点头:“昨天晚上我没睡着,半夜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开锁的声音,赶紧下去找东西堵住了房门,不过只堵住了一小会儿,外面不知道什么东西杀了进来,不过并不是完全不可对抗的存在。”
邵美这几天已经流干了可以流的眼泪,她有些哽咽,却已经哭不出来了:“叶哥……叶哥为了救我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沈卯卯难得有些于心不忍,邵美和小金毛挺像的,看着她这副吓破胆的模样,那些怼人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安慰她:“哭什么?只要你们能活着离开游戏,身上所有的伤口都会消失。”
她不说还好,一说两人就更绝望了。
他们……还有离开这里的希望吗?
队伍一点一点前进,前面的人领了花里胡哨的衣服离开,小孩子们面露好奇之色,大人们却不见得有多么开心,两个新人玩家的心情也非常沉重,连笑脸都提不起来一个。
“你们犯了什么罪?”娄京墨突然问道。
叶听南表情一僵,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沈卯卯抢先一步提醒道:“想想撒谎的后果再说。”
邵美咬了咬嘴唇,缓缓说道:“什么程度才算犯罪呢?警·察都没有抓捕我们,凭什么这个游戏可以执行私刑?”
娄京墨冷声道:“你问错人了。”
邵美有些恍惚,这才想起来,大家都是有罪的,无论是死去的人,还是现在还活着的人。
叶听南道:“校园暴力,被暴力的人跳楼自杀了,算吗?”
娄京墨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评价他们的行为;沈卯卯不知道其中的有没有内幕,不好意思评论,只是往娄京墨身后走了一步表明立场。
邵美忍不住小声说道:“我们是做错了,可那个女孩就是个biao子,她勾引叶听南不成还对外造谣我们仗势欺人羞辱她,她都这么说了,我们不做不是对不起她的话吗?!你凭什么这么看我?!凭什么瞧不起我们?难道你就没有罪吗?!”
沈卯卯神秘一笑,不多说话。
对不起,没有罪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她是大罪没有,小毛病一堆,可惜不够游戏抓人的标准,就是人太倒霉了点。
笑着笑着就有点想哭了。
娄京墨冷声道:“就凭我们能活着离开,你们不行。”
邵美脸色一白。
叶听南把她拉到身后,底气不足道:“小楼前辈是准备对我们出手了吗?”
“你们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娄京墨当然不屑于对这两只小虾米出手。
沈卯卯抱紧大腿,骄傲道:“寻求庇护就要有求人的亚子,这么不会说话,就不怕得罪人吗?”
两边又闹了个不愉快,沈卯卯觉得他们可能有点气场不合,否则为什么每次碰面火|药味都这么足?
两个新人实力没多少,空有一身傲骨。她想逼她们放下这种只会害了他们的骄傲,却于心不忍,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个必要。
这是人家的生活方式,她不能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帜干涉别人的生活。也许他们宁愿骄傲地死去,也不愿意为活着低下头颅。这正是她所缺少的东西,所以在她眼里,才更为珍贵。
……
叶听南两人在沈卯卯前面,先一步领了两件衣服,也没来得及跟她们再说句话,就被带他们过来的人连拉带拽带回去了。
接下来轮到沈卯卯和娄京墨。
负责给她们发衣服的是村长的儿媳妇。
女人只看了她们一眼,就从衣服堆里挑出来两件衣服递给她们:“披上试试。”
这衣服是件大外套,长至脚踝,绿色为主,还点缀着其他五彩斑斓的颜色,铺到地上说是片花丛她都信。
沈卯卯拉开拉链,拎着衣服的领子往身后一甩,顿时觉得自己就是这条街上最靓的崽。
“全是灰。” 娄京墨嫌弃地挪远了两步。
两人把衣服穿上一看,正正好好,花里胡哨。
村长儿媳妇叮嘱道:“衣服拿回去放在旧神像附近,下午祭祀开始的时候再穿。”
沈卯卯抓住了重点。
“旧”神像是什么情况?张家的神像完好无损,连块漆都没掉,为什么这就要换新了?
回去的路上,她试探着问张婶:“婶子,咱们村神像经常换吗?”
张婶笑着回答道:“还好吧,祭祀是大事,一般家里有条件的都会换个新的以示尊重。”
不对。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村长儿媳妇没必要强调“旧神像”,直接说放在神像下就可以了,除非是参加祭祀的每一户都需要换新神像……
为什么要这么频繁地更换神像?里面有什么说头吗?
沈卯卯联想到了刘家和张家神像上不同的脸,心里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回去的时候她们正好碰上张家的男人们抬了新神像进门。
新神像上蒙着一块大红布,看不清里面的样子,趁着他们一家人都在神像周围忙活,娄京墨凑近沈卯卯,低声问她:“你猜——上面的脸是我还是你呢?”
沈卯卯寒毛乍起:“握草你吓唬我是不是上瘾了?”
等新神像落座之后,旧神像被很随便地丢在了院子角落里,张婶把两件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旧神像前,就不再管了。
沈卯卯尽责尽职地假装自己是本十万个为什么,发问道:“张婶你们怎么不穿这衣服啊?”
张婶回答道:“这件衣服只有接受猴儿神祝福的人才能穿,你们不是信徒,想要进入祭祀就要披着衣服。”
“那这也太贵重了!”沈卯卯夸张道,“不行啊,张婶,我们两个怎么能把你家的名额都抢了呢?反正照相一个人就可以了,让小楼去,我把衣服还给你们吧?”
张婶急了:“不行不行,村长给的补偿我们都收了,哪能反悔呢?闺女你可别为难婶子了。”
沈卯卯见好就收:“既然这样的话就算了,谢谢婶子你们把接受祝福的机会让给我们啊~”
张婶擦擦头上的冷汗:“没关系,没关系。”
她的话漏洞百出,并不可信。但即使是这样,这个龙潭虎穴她们也必须得闯上一闯。
一时之间,沈卯卯胸中豪气万千,恨不得立即把那个猴儿神叫出来,跟它来场爷们之间的一对一决斗。
……
忙碌而又紧张的下午很快就过去了,时间接近下午五点,太阳已经西沉,天空中布满了绚丽的火烧云,祭祀即将开始。
沈卯卯和娄京墨换好衣服,她的短发被张爱国媳妇编了好几股辫子,每个辫子里都插着一根五彩斑斓的羽毛,让沈卯卯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正处于求偶期的孔雀。
——哦,她们没有孔雀好看。
除了老头和小孩,所有张家人全都参与了祭祀活动,还包括两个不大点的小女孩。一家人都穿着白色衣服,站在家门口整装待发,伴随着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一声钟响,他们围住沈卯卯和娄京墨,沿着村里的小路向村口前进,一路上又与其他人家汇合,队伍也越来越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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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卯卯:也许他们宁愿骄傲地死去,也不愿意为活着低下头颅。
叶听南邵美:我们不是,我们没有5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