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哑巴
白瑾瑜刚刚到了草丛之内,便想要沿着小路回凤凰城,谁知不过瞬息间,狂风便席卷大地,空中骤然乌云密布,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针般的雨水逐渐变成豆子般大,下的急而密,很快便淹没了白瑾瑜的小腿,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此处尽是浅草,连一棵大树也看不见,白瑾瑜没有地方躲雨,只能不停地往前走着,就在这时,她不小心踩中了一块石头,猛的滑倒在了地上,一阵水波袭来,便将白瑾瑜朝前冲了足足四五米!
在白瑾瑜的前面,正巧有一个滑坡,白瑾瑜还未来得及站起身,便朝滑坡下滑了过去!
“该死的……怎么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雨!”
白瑾瑜眸色一冷,从腰间抽出了赤风剑,将其狠狠地刺在了地上,双手握紧了赤风剑,防止自己继续往下滑!
她的伤口触碰了雨水,疼痛无比,白瑾瑜一句疼都未喊,只抬起了发红的眸,朝着空中望了过去。
这雨也不知何时才会停,但愿她的伤口不会感染……
不知过了多久,大雨渐渐减小,地上尽是流水,白瑾瑜胸口处骤然一阵刺痛,只觉眼前一黑,手上便失了力道,赤风剑剑柄从她手中滑落了出来!
这时,白瑾瑜隐约听见百姓在大喊发洪水了,下一秒,一道洪水倏忽冲到她的身上,便将她和赤风剑一起冲下了滑坡!
“发洪水了,大家快跑啊!”
“大水把桥都冲塌了,大家快朝着山上跑!”
随着百姓阵阵焦急声响起,洪水倏忽袭来,冲毁了多间瓦房的同时,白瑾瑜更是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端坐在宫殿内的白夜,缓缓眯起了冰冷的眸,朝着窗外汹涌波涛的大雨望了过去,眸色晦暗不明。
他随意朝后一倚,侧在了软塌上,显得有几分慵懒。
“发洪水了呢……”
白瑾瑜,你该不会死在这场大雨里罢?若真是这样,可真是太让我瞧不起了。
就算是爬,你也会在大雨中爬到凤凰城的,不是么?
你不是在民间做了三年的奴隶么?这点苦还吃不得么?
白夜敛眉,口中发出了一阵轻笑声,带着一丝磁性,令人忍不住心动。
他笑罢,眸色又凝重了起来:“这世好歹兄妹一场,若你真的死在外面,哥哥该为你准备何般模样的棺材呢?”
白瑾瑜恨白夜,白夜又何尝不恨白瑾瑜?
白夜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大元的瑾妃娘娘,他的女人苏瑾儿,可是被白瑾瑜亲手害死的。
想了想,白夜敛眉喝了一口清茶,轻轻晃着茶杯,望着茶杯上漂浮着的茶叶,听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心脏也随之越跳越快,眯起了双眸,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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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般的大雨淋在白瑾瑜伤口上时,本就让她伤口发炎,眼前发黑,第一波洪水袭来时,白瑾瑜便晕了过去,直接被洪水冲到了山下。
好在她躺的平衡,身子又轻,一路飘了几十里地,身子还没有沉下去,着实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等到雨水缓缓停下时,已经是深夜了,白瑾瑜被冲到了村庄内,躺在了一家农户的门口,鬓发凌乱,脸上沾着几滴鲜血,便不再动弹了。
此刻,白夜逼白瑾瑜服下的药丸,正在她的体内作用,修复着她体内的创伤,等到月亮快要下山,黎明即将破晓时,白瑾瑜的内伤,竟真的好了九成。
只是内伤好了,外伤还未痊愈,白瑾瑜行动起来,还是有诸多不便。
就在这时,伴随着阵阵鸡叫声,只听“吱呀!”一声响起,不少农妇都打开了自家的门,手中握着扫把,往外扫起了满院子的水。
“昨夜雨下的可真大啊!听说几十里外发洪水了,幸好没淹到我们这里!”
“是啊,不然我家这几间瓦房,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呢!”
众人说罢时,白瑾瑜眉头微蹙,动了动右手小指,想要醒来,却头疼的厉害,眼皮子似是被什么粘住一般,如何也睁不开。
“哎呀,李红家门口怎么躺着个死人?是不是发洪水时冲过来的?”
“我看她的手指还在动呢,约莫还没死罢?”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很快便围在了白瑾瑜的面前,朝白瑾瑜指了过去。
没过多久,白瑾瑜面前的大门,便被缓缓地打开了,在大门的后面,站了一个粗布麻衫,十四五岁的少年。
他的五官生的很是精致,或许是因为年龄太小,眉眼还未长开,显得清秀稚嫩,还未见长大后的万般风姿。
他望着躺在地上的白瑾瑜,眉头微蹙了起来,便蹲在了白瑾瑜身边,掐了掐她的人中,见白瑾瑜睫毛动了一动,便知白瑾瑜还活着。
佛说要行善积德,若她死了,便得将她埋了,若她还活着,便得将她救了。
尔后,他便费力地将白瑾瑜背在了背上,步步朝着院内走了进去!
人群中骤然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你们看,这个哑巴还会救人呢!”
“若是让他娘知道,他背个半死不活的人回家,看会不会将他打死!”
这个少年小时还会说话,长大了之后,不知怎的就不会说了,成了哑巴。
因为他刚刚出生时,父亲便死了,他娘李红便没有给他起大名,只日日唤他阿玉。
李红并不喜欢阿玉,从阿玉记事起,李红便对他又打又骂,还经常不给他吃饱饭,家里的活,也几乎都是阿玉做的,她也没有让阿玉去上学堂。
好在村子里有一处学堂,阿玉便自小趴在窗口偷偷听着识字,还喜欢到处借书看,便识些道理,不过村子里信佛的多,他借到的书,也大多都是经书。
他年龄不大,却能通背整本地藏菩萨本愿经,及其他经文,也算是同佛教有缘。
阿玉自是听见了旁人的奚落声,他却眸色始终淡然,不将这些话放在心里。
阿玉家的院子不大,只有两间瓦房,及厨房茅厕罢了,四周用砖墙围着,整个院约有上百平方米,绿草如茵的院内,有一口水井,井水清澈无比,甘甜解渴。
阿玉将白瑾瑜背到了自己房内,也不嫌弃她身上湿,便将她放在了床上,烧了些热水,放在了白瑾瑜身侧,垂眸朝着白瑾瑜望着,眸中未有一丝波澜。
阿玉知道,此刻应当给白瑾瑜换上干的衣裳,可他年龄虽小,却也知男女有别,一时有些为难。
可惜他母亲现在不在家,否则就能……
罢了,就算母亲在家,也绝不会帮她的,说不定还会将她赶走。
就在阿玉为难时,白瑾瑜咳嗽了几声,面色惨白,缓缓睁开了清冷的眸子。
入目所见,少年正一本正经地朝她望着,眯起了好看的眸。
白瑾瑜怔了一怔,看了少年一眼,哑声问道:“是你救的我?”
少年点了点头,倒了一杯热水,将其放在了白瑾瑜面前。
入目所见,少年的手瓷白如玉,骨节分明,好看的很。
白瑾瑜道了声谢,便喝了一口热水,这才恢复了一些力气。
尔后,少年便朝白瑾瑜比了一个手势,似是在询问白瑾瑜,她需不需要换一身干衣裳。
白瑾瑜虽大致看懂了,却怕自己会错意,伸出了一只手,放在了少年的面前,以掌心和少年相对:“你会写字吗?想要说什么,便写在我掌心罢。”
原来,他不会说话。
少年点了点头,望着她的掌心,犹豫了一秒。
白瑾瑜生性聪敏,很快明白了少年的意思,知道他是顾忌自己的女子,便从怀中拿出一张帕子,垫在了掌心。
少年这才伸出了手,在她的掌心缓缓写起了字。
‘你想要换身干衣裳么?’
“不必。”
她待会儿将内力运转几个大周天,衣服很快便会干了。
‘你是被洪水冲来的吗?’
“是。”
少年点了点头,面色始终淡然,便从身后拿来了一把长剑,放在了白瑾瑜面前。
此剑正是赤风剑,白瑾瑜被冲到了此处,赤风剑正巧在她的不远处,少年觉得像是白瑾瑜的东西,便将它一起捡来了。
‘这是不是你的剑?’
“是,多谢了。”
白瑾瑜将赤风剑攥紧,心下松了一口气。
她生怕赤风剑丢了,好在……赤风剑还在。
尔后,白瑾瑜便将赤风剑擦干,将其放入了剑鞘之内。
‘你先在这里运功疗伤,我出去一趟。’
“你唤作什么名字?”
‘阿玉,你呢?’
“白瑾瑜。”
少年点了点头,便站起了身子,离开了此处。
白瑾瑜望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他不像是一生下来便不会说话的。
或许……是他小的时候,因为磕着碰着,才不会说话了?
白瑾瑜虽不是大夫,但她以前跟着师父,也学了不少本事,有些事能够观察的出来。
白瑾瑜只是随意一想罢了,很快便不再想这件事,盘腿坐在了床上,运功疗伤了起来,内力在她的体内运转了几个大周天,她身上的衣裳便干了起来。
白瑾瑜的身体,虽因白夜的药丸发挥了药效,在逐渐恢复,但若非阿玉将她放在床上,让她恢复了些体力,她一直在冷水内泡着,可能到明日也醒不过来,会不会死在外面,也不一定。
说来,阿玉也算是白瑾瑜的救命恩人。
没过多久,阿玉便熬煮了一碗小米粥,朝白瑾瑜走了过来,让白瑾瑜将这一碗粥喝了,伸出了手,摸了摸白瑾瑜的衣袖,见已经干了,这才松了口气。
尔后,他便又拿了些纱布和伤药,放在了白瑾瑜身旁,在白瑾瑜掌心写了一句话。
‘你自己换药,若是有事,你再换我。’
“好。”
见白瑾瑜点头,阿玉便离开了此处,关上了门,背对着白瑾瑜,闭上了双眸,睫毛长而浓密。
白瑾瑜刚刚换好伤药,门外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阿玉双眸微动,便知是他母亲回来了。
白瑾瑜常年所处刀光剑影之中,她听见脚步声,眸底便掠过了一抹警惕,将赤风剑抽出一半,透过窗户,朝院内望了过去。
入目所见,有一个身着红衣,容颜妖冶,眼角点了一颗红朱砂的女子,手中提着一篮子果子,步步朝院内走了过来。
女子唤作李红,是阿玉的生母,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却打扮保养的极好,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不似村民,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和这个陈旧的村庄格格不入,自从她十五年前嫁过来,村民便没少议论她。
李红停在阿玉的面前,眸色瞬间冷了下来,质问道:“阿玉,我听邻居说,你把一个死人背回家了?”
阿玉摇了摇头,伸出了手,朝李红比划了几下。
李红冷嗤了一声:“就算是还没有死,也不该将她带到家里,被洪水冲来的灾民,当心给我们招来晦气!赶紧让她滚!”
说罢,李红从墙边拿出了一个木棍,猛地朝阿玉脊椎上打了过去,要教训阿玉擅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