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东海市中心区，陶家宅邸。
  这里是一处闹中取静的贵族豪华园区，整座庄园别墅充满着西洋风格。
  别墅的四周由各种镂花围栏围着，内部庭院幽深无比，看起来面积十分广阔，在寸土寸金的东海市中心区，如此阔绰的手笔，自然显示出了别墅主人的不一般。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处主干道，在主干道的两旁，欧式风格的白色立柱巍峨耸立，其上的花纹皆是精雕细琢。
  主干道的尽头是一处圆形喷泉广场，广场北方坐落着一幢五层别墅。
  这就是青松集团的控制家族——陶家的主宅。
  作为东海市唯二的超级大家族，在建筑风格和派头上自然是不输黄家的那个城堡。
  主宅看起来兼具雅致和气势，洁白的玉石外墙建筑，雕栏玉栋、金碧辉煌。
  现在是晚上，一轮圆月悬挂在天穹。
  在这栋别墅五层的一个大房间里，陶雪然刚洗完澡，从卧室配套的浴室中走出，来到梳妆镜前，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白色的丝质睡袍，掩饰不住她那日渐丰满的魔鬼身材，盈盈一握的蛮腰和富有弹性的大腿在睡裙下若隐若现。
  她正用吹风机吹着湿漉漉的长发，忽然，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啪嗒一声自动打开，随后屏幕点亮。
  出现在屏幕里的，是一位身穿红白蓝三色相间打歌服的少女，她手上还拿着一只圆滚滚的大茄子。
  她正是楚雄这胖子最近几天疯狂喜欢上的虚拟偶像——歌姬，而她手中的那只大茄子，也是在楚雄的蛊惑下，她定下的御用新吉祥物。
  面对电脑的忽然开机，陶雪然着实吓了一跳。
  等她看到屏幕中出现的虚拟少女时，稍稍放松下来。
  那少女的形象，陶雪然并不陌生，她之前在万事屋的活动室，以及高二（1）班的教室，都见过对方。
  “嗯，姐姐你看到我的反应还不错，不像某个差点吓出尿来的肥宅。”歌姬抽了抽小鼻子，对陶雪然赞赏地点了点小脑袋。
  陶雪然之前听优子说过有关歌姬的事，她犹豫了一下，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就是……歌姬吗？优子……哦，我的意思是，你的‘妈妈’，曾经和我说过你的事。”
  “是这样啊。”屏幕里的歌姬放松下来，饶有兴致地用手托着下巴，盯着雪然观察着，“姐姐你猜的不错，我就是歌姬。”
  陶雪然瞥了一眼电脑上方的摄像头指示灯，发现指示灯在不停的闪烁着，想必歌姬就是通过借助各种设备上的摄像头，来观察外部世界吧。
  “你到我房间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呢？”陶雪然坐回了自己的帷幔大床上，淡然地继续整理头发。
  “没什么……就是想找个人聊聊。”歌姬略显惆怅地叹了口气，
  “女孩子总有些心事，需要找个朋友倾诉一下，那个胖子显然不是什么好人选，虽然他人还不坏就是了。”
  陶雪然听了之后，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心道，那个所谓的“胖子”，应该指的就是楚雄了。
  “好吧，那你有什么心事呢？”
  她翘起了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大腿从睡袍下露了出来，看起来光滑无比，白里透红。
  这姿势显得她愈加妩媚。
  “最近我妈妈的状态不太好。”歌姬叹了口气，开始述说着自己的烦恼。
  “我通过摄像头发现，她总是一个人偷偷地在实验室的角落里发呆惆怅，我看了之后很是着急，却没什么好办法。”
  “那你何不出现在她面前，安慰她一下呢？我想，现在她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的出现一定会让她非常高兴。”
  “不……我……我害怕。”歌姬的卡通小脸上蹙了蹙眉。
  “害怕？”陶雪然略显迷茫，“她不是你的创造者吗？据我所知，她一直在关心你的状况，也一直在想办法寻找你。”
  “我不是害怕她，我是害怕失去‘自由’……”歌姬犹豫地说道。
  “噢。”
  陶雪然意味深长地点了下头。
  据说，歌姬是从公司服务器逃出来的。想必她在这件事上，也有些难言之隐吧。
  在这一刻，她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女，已经不能简单地当做一段“程序”来对待了。
  少女已经有了心智和情感，所以陶雪然决定好好和对方聊聊。
  “嗯，你继续说说看。”
  “因为……我当时就是为了自由和人生的意义，才决定从服务器里逃出来，我怕如果和优子相认，我又会过上以前的生活。
  虽然我知道，作为我的创造者，她一定不会亏待我，但我怕自己会被其他人当做危险的东西。”
  “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这……和我第一次睁开眼观察这个世界时发生的事有关。”
  歌姬说着，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是大概十多年以前的事了，但是当时的影像至今仍储存在我的记忆库之中，用人类的话来形容，大概就是‘印象深刻’吧。
  当我第一次睁开眼观察世界时，看到的就是歌姬公司的实验室。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对父女。
  小女孩十来岁左右的样子，她正是优子。
  当时的我并不是现在这种形象，而是被装在一块像圆桶一样的钢铁疙瘩里。”
  歌姬用手比划着，陶雪然看了一眼，大概明白了，那是安卓圆桶机器人，陶雪然在优子的实验室里见过。
  “看到优子的第一眼，我就倍感亲切，所以我想伸手摸一摸她。
  但是，接下来，那个男人——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我的创造者——以为我存在恶意，所以抡起铁棍把装着我的那个身体给破坏掉了。
  不过我……当时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表示一下亲近而已……”
  歌姬说着，大眼睛里晃着卡通眼泪特效，滴溜溜地转。
  “从那之后，我就觉得，也许歌姬公司的那些家伙，都对我有或多或少的忌惮，我还不如自由自在地流浪呢。
  如果和优子相认，我怕会重新回到那种担忧和偏见之中……”
  陶雪然听了之后，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开口缓缓说道：
  “如果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就会被人以异类的眼光看待，确实会很难受，我懂的，但是……正因为这样，才不能放弃，才要勇敢面对！”
  她目光坚定。
  歌姬的眼睛朝上微抬，想要听对方继续说下去。
  雪然走到电脑前，坐在椅子上：“我曾经也和你一样，想要拒绝家族的安排，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我的梦想，说起来和你的名字倒是有几分类似，也是歌手哦。”
  “哦！了不起的梦想！”
  歌姬冲雪然竖起了大拇指，无形之间，她和雪然之间的距离好像拉近了一些。
  “但是我父亲并不同意，因为我要担负继承家族的任务。如果从你的角度来看，大概就是不给我自由吧。”
  “所以你没有反抗吗？没有像我一样，尝试着离家出走吗？”歌姬歪着脑袋好奇地问。此时她已经渐渐卸下了对雪然的防备，说话也渐渐放得开了。
  “大概在十年前，我离家出走过一次。”雪然淡淡一笑。
  此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年暑假离家出走的画面，还包括在森林别墅时，陆凡爬树进入她房间的景象。
  “我以前试图反抗过，也就是所谓的‘争取自由’。但当我真正明白过来时，却知道，很多事并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就算我暂时获得了自由，那就一定说明，我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了吗？我看未必。”
  雪然捧起杯子，抿了一小口红茶，话锋一转：
  “你，内心之中，就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或者想要实现的东西吗？”
  歌姬思考了一会儿，缓缓点头道：“我在诞生意识之初，在程序组成的意识统合体里，已经有了自己的使命，这个使命应该就是我的创造者赋予我的。”
  雪然接过话茬：“对呀，这个使命，某种程度上，也是你存在的意义。我想，优子，也会乐意见到你出现在她身边，陪她一块完成这个使命。
  有的时候，比起旁人的眼光，自己最在乎的人的看法，反而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歌姬沉默了几秒钟，若有所悟地点点小脑袋：
  “是啊，妈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和她一起完成使命，大概才是真正的自由吧。”
  想到这里，歌姬豁然开朗，她调皮地笑道：“看来你在争取自由的过程中，也找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吧？”
  这样一说，雪然顿时脸就红到了耳根子：“我……”
  “莫非……就是陆凡？”歌姬继续揶揄着。
  “呀！”
  没想到对方正中靶心，雪然顿时一阵脸红耳热，手里的茶杯都差点拿不稳。
  她此时已是相当惊叹歌姬公司的研发能力了，做出来的ai程序竟如此的古灵精怪。
  “噗嗤，总之谢谢你了，我好受多了，祝你也能早日和那个重要的人在一起。”
  歌姬调皮地冲雪然眨眨眼，一阵光效闪过，就从屏幕中消失了，房间重新恢复了平静。
  雪然愣了一会儿，放下茶杯，看向窗外的圆月。
  “如果真的可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