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后算账2
非常幸运,温体仁、王应熊、侯恂、吴宗达这几个被关到一块,而且也没有镣铐之苦,除了不能出去之外,他们都是自由自在的。最绝的是范文程、宁完我等人就关在他们对面,大家大眼瞪小眼。这帮家伙都是出了名的阴谋家,现在都落难了,自然是同病相怜,平时吃饱了,趁着狱卒不在,少不得要交流一下自己心里的想法,分析一下现在的形势,看还有几分活命的机会。明眼人都看得出,就现在这形势,他们就算能免于一死,也逃不过一个流放充军的厄运————这比死还要难受,但是,永远不要高估士大夫的智商,就像永远不要高估他们的节操……
温体仁:“唉,这次我等真的是栽了,彻底栽了!”
王应熊:“哼,自古刑不上大夫,他们还敢对我等斧质加身不成?”
侯恂:“这个可不好说,那蛮子有多野蛮你们是知道的,他根本就不管什么士林毁誉、身后评价,肆意而为,他要是真的蛮劲来了,谁也不敢担保他不会干出些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
温体仁沉声说:“那他就等着天下士子与他不死不休好了!我等读书人,何曾向刀斧屈服过!?”
杨梦龙的声音飘了过来:“真的没有屈服过吗?”
一听到这个声音,一众士大夫浑身汗啵一声全竖了起来,侯恂的反应最夸张,居然霍地跳了起来,然后又两腿一软坐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面色惨白。这哥们曾在信阳被杨梦龙狠狠的摆过一道,让杨梦龙的姘头红娘子带兵追得在山林里裸奔,狼狈之极,至今仍自心有余悸,现在再见杨梦龙,心理阴影面积扩张了n次方,没有被吓昏已经算是心理素质过硬了。王应熊恶狠狠的瞪着杨梦龙,头颅高昂,全无惧色,一副正人君子不畏强权的大义凛然模样,当然,如果他那两条腿别抖得那么厉害就更加完美了。温体仁的面色跟个变色龙似的忽青忽白变幻不定,变色速度之快,表情之丰富之真挚,就算把奥斯卡影帝请来,估计也会跪碎膝盖!现在的大明首辅在杨梦龙面前,可一点威风都抖不起来了。
范文程和宁完我正在就着咸菜吃着糙米饭,看到杨梦龙进来,一口米饭呛进气管里,剧烈的咳嗽着,差点就去见了皇太极。
原本正在吵吵嚷嚷的囚犯此时都像是中了咒语似的僵在那里,伸脖瞪眼,瞠目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原本嘈杂得跟菜市一样的天牢落针可闻,就算是墓穴也比这里热闹一些。
杨梦龙掏掏耳朵,笑容可掬:“说啊,你们不是很能说的吗?我刚才在外面听了半天,觉得你们说得挺有意思的,怎么不说了?”
这下就更没有人敢说话了。刚才他们是在说个不停,不过十个有九个在骂杨梦龙不得好死呢,现在当着他的面还怎么说?
杨梦龙走到张溥的牢房前,笑嘻嘻的看着这个看似道貌岸然,内心却阴狠毒辣,试图置他于死地的大明才子,说:“天如公,你不是很能说的吗?刚才吵得最响的貌似就是你,现在怎么不说了?”
张溥咬咬牙,站了起来,指着杨梦龙破口大骂:“贼子,你……你目无君上,废掉太子,另立新君,籍口抵御外敌,行的却是操莽之事,试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以杨代朱!你野心勃勃,路人皆知,如今更是大肆打击报复,试图将我等东林君子一网打尽,你这样做,就不怕遗臭万年么!?”
杨梦龙听得津津有味,并不插话,等他说完了才心平气和的问:“骂完了?”
他不顶嘴,张溥还真不知道怎么继续骂下去了,重重一哼,大声说:“你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等正人君子么?妄想!”
杨梦龙打了个哈欠,一指张溥,对狱卒说:“拉出来,往死里打。”
张溥大骇,厉吼:“贼子,你敢————”狱卒才不管他嚷什么,一个个眉开眼笑,打开牢门扑进去,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张溥揪了出来,张溥连声大吼,一名狱卒照他小腹一拳,他的吼声嘎然而止,整个人蜷成个大虾米。当着那么多“正人君子”的面,几名狱卒照着这位自命不凡的天如公就是拳打脚踢,刚开始的时候张溥还能骂几句,但很快就骂不出来了,被打得满地滚,滚到哪里血就流到哪里,哪里还有半点文坛巨匠、东林领袖的样子?连他妈都认不出来了。
最让人崩溃的是,杨梦龙下令将张溥拉出来打之后就走开了,看都没有看,如果他在一边出言折辱的话张溥心里可能还好受一点,但是他连折辱都免了,张溥只剩下挨揍的份!侯方域看不下去了,跳起来怒喝:“杨贼!天如公乃是我东林领袖,江南文坛巨匠,岂容你如此折辱!?”
杨梦龙头也不回,就扔下一句:“拉出来打。”
于是另一组狱卒冲了进去,把侯方域拖出来一顿暴打,打得他哭爹喊娘。
侯恂看得脸皮直抽搐,颤巍巍的站起来,叫:“姓扬的,你……”
杨梦龙手一挥:“拉出来打。”
侯恂愕然,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也要把我拉出去打?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两名狱卒冲进来将他拉出去暴打。
吴宗达看到这几位那个惨样,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杨梦龙马上盯上了他:“拉出来打。”
于是吴宗达也被拖了出来,享受免费捶背的服务————就是力道大了点。
陈新甲原本是坐在地上的,现在吓得赶紧站了起来。
此举为他招来了灾难:“拉出来打。”
陈新甲哭丧着脸叫:“侯爷,下官可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啊!”
杨梦龙说:“老子想打你还需要理由?”
天牢里更加安静了。一众士子、士大夫、老官僚、藩王勋贵既恐惧又愤怒地瞪着这个王八蛋,欲哭无泪,欲语还休,总算知道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杨梦龙一直说“认为笔杆子比枪杆子更厉害的肯定没有让火枪收拾过”,以前他们对这句话嗤之以鼻,认为玩火枪的都是些粗鲁武夫,炮灰而已,哪能跟他们这些尊贵的士大夫比?枪杆子再厉害也只能杀人,笔杆子却可以叫人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现在他们不得不赞成杨梦龙的话了:他们确实没有让火枪收拾过!
张溥、侯恂、陈新甲,这几位不是文坛巨匠就是朝廷命官,地位是何等尊崇?就算是皇帝也要让他们三分吧?然而现在他们却让一帮狱卒肆意殴打,揍得哭爹喊娘,这就是他们士大夫阶层要面对的现实!
杨梦龙一直走到范文程、宁完我等一众清廷汉官面前,瞅着他们,来回巡视,最后落在范文程身上:“范文程?”
范文程倒是有点骨气,从容拱手,说:“冠军侯,久仰久仰!”
杨梦龙点点头:“我对你也是久闻大名啊,总算见到你了。哪个是宁完我?”
宁完我强作镇定站了起来:“我便是!”
杨梦龙又说:“不说是清廷姓佟的汉臣很多么?给我站出来。”
陆陆续续又站起来了几位。
杨梦龙有点惊奇:“你们居然一点都不怕我?”
范文程傲然说:“我等效忠于太宗皇帝,誓与太宗同生共死,如今太宗死了,我等的心也死了,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杨梦龙一脸惊奇:“你们居然愿意与皇太极同生共死?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都是心黑脸皮厚,损人利己的垃圾呢,居然还有这等节操?”
范文程怒喝:“姓杨的,你可以杀了我等,但绝不能侮辱我等的人格!”
杨梦龙点点头:“嗯,我不会侮辱你们的。来人,把这帮家伙拖到菜市口剐了,送他们去见他们的太宗皇帝!”
轰隆!
晴天霹雳落下,震得所有清廷汉臣魂飞魄,他们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杨梦龙,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他妈跟说好的不一样!
对啊,他们都是清朝的重臣,皇太极极为倚重的人才,他们表现得如此有骨气,杨梦龙不是应该对他们表示赞赏,并且试图说服他们归顺大明的吗?按照剧本,他们应该严辞厉色拒绝,如此这般磨上好一阵子,最好朱聿键再来一出三顾茅庐,他们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成就一段佳话,两千年来一直是这样玩的啊,怎么一声不响就要剐人了?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已有狱卒进来,挟住他们就往外拖了,动作粗暴,没半点客气可言,一切的一切都说明,杨梦龙是动真格的,他可没有耐心跟这帮杂碎玩什么三顾茅庐的把戏!
范文程总算是反应过来了,骇然狂叫:“杨梦龙,我范某再怎么说也是一国名士,你敢如此折辱于我?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杨梦龙淡然说:“你活着的时候也没能奈何我,死了又能把我怎么样?”
宁完我拼命挣扎着,声泪俱下,狂呼:“冠军侯,我是逼不得已才投靠建奴的,我是无辜的啊!求求你放过我,我愿意为你卖命,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做牛做马!!!”
杨梦龙呸了一声:“有你这样的老杂碎做牛做马,老子非倒十八辈子的霉不可!你们不是立志要跟清太宗同生共死么?他应当黄泉道上等着你们,赶紧去找他吧!当然,你们不会孤独的,有多铎、多尔衮等上百位被俘的清军高级将领陪着呢。”
一听说多尔衮等人也要被千刀万剐,范文程骇得屎尿齐出,最后一丝幻想也被无情粉碎了。多尔衮的才能他是知道的,这可是一号智勇双全、放到哪里都可以独当一面的角色,招揽多尔衮更能起到收清军战俘军心之奇效,可以说,多尔衮的价值比他高出百倍,杨梦龙杨都没想就拖出去剐了,那杨梦龙对他一个老王八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想到这里,他真的很后悔当初没有喝下那杯毒酒给自己一个痛快,悔得肠子都绿了!
一众清廷文臣悲天嚎地的被狱卒拖了出去,然后一阵巨大的声浪从天牢外传来,如同海啸一般,隔了无数道厚厚的墙壁仍然能听得一清二楚,令无数曾经高高在上,自认为刑不上大夫,国家律法都拿他们没办法的犯人不寒而栗,就连正在挨揍的那几位也不坑声了。杨梦龙却放声大笑,大声说:“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是老百姓!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就守在天牢外等着你们被拖出去,好看着你们这些祸国殃民,勾结外敌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恶贼被送上断头台,然后活活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你们当真以为老天没有眼,你们做下的这些事情都不必担心受报应么?我告诉你们,做梦!就算老天真的瞎了,还有我!老天不罚,我来罚!你们通通都给我去死吧!”
怒吼声如同恶魔的咆哮,响彻天牢,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中显得格外的惊心动魄,震得天牢隆隆作响,似乎随时可能塌下来。很多文臣士子面如土色,白眼一翻便昏迷了过去,但是那可怕的欢呼声又将他们从昏迷中唤醒。温体仁、钱谦益、王应熊等人面无人色,神情呆滞地看着天牢穹顶,仿佛看到穹顶已经裂开,一个名为“天道”的法庭正在降临。对于他们而言,那千千万万老百姓的欢呼声远比杨梦龙对他们的判决还要恐惧十倍,杨梦龙只能剥夺他们的性命、地位和财富,而这些平民百姓的欢呼却意味着士大夫阶层即将从神坛上跌落,被辗成烂泥!
是的,被他们忽悠了几百年之后,老百姓受够他们了,要抛弃他们了!
这就是杨梦龙对他们的报复,他不仅要他们血债血偿,还要将整个士大夫阶层掀翻,叫他们翻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