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对“死”字很忌讳的楚淮南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恨不得连说三遍“童言无忌,有怪莫怪。”
  相比起他的“草木皆兵”,被他归作儿童的沈三岁却还有心思开玩笑,人已经站在车外,就探进大半个身子来朝他眨眼睛:“公仆办事,请公民放心。”
  可这个程度的玩笑显然缓解不了楚淮南的紧张情绪。
  见他仍然紧绷着嘴角,毫无笑意,决心好好为人民服务一把的沈听突然把脸凑了过去。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骤然变得极短,嘴唇挨着脸颊快得像是只蹭了一下。
  在雁过拔毛的资本家的地界上,是绝没有沾了便宜就走的道理的。被楚淮南一把拉进车里的沈听扶着门框直叫:“哎、哎!我要迟到了!”
  “宋辞迟到很正常。”
  知己知彼的楚淮南伸长手臂关了门,扶着他的后脑勺,把得了便宜就想跑的嘴唇啃得通红,“对我,你只会这一招。”
  沈听不接他的茬,仍一本正经地开解他,“其实你真不用太担心。宋琪儿、林霍、徐凯随便哪个都比慕鸣盛跟宋辞更熟,在他们面前我都没有露马脚,何况是在慕鸣盛面前呢?再说了,他和我也好几年没见了,又算不上什么至亲至爱,我顶多就是个‘别人家孩子’,他早忘了我是圆是扁也说不定。”
  见楚淮南仍不说话,他又侧过头吻了吻对方扶着他侧脸的右手手背。
  楚淮南叹了口气:“一天到晚都用同一招来安抚民心,这算不算犯规?”
  同一招,也照样吃定你。
  面对一脸无可奈何的爱人,沈警督又给了个安慰奖:“我也只在你这儿犯规。”
  “深感欣慰”的楚淮南很吃这一套,却仍然叮嘱:“还是谨慎点儿的好,其实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是宋辞。”
  沈听垂下眼看了看手表,又侧过脸去看窗外,随口回他:“你不一样,你属于至亲至爱。”
  时间差不多了,他解开安全带,可脚还没沾地就又被他的至亲至爱捉住了领子。
  沈听的不惜命,楚淮南见识过不止一回。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做无用功的人。
  可是面对这个人,即便知道很多事情说了也是白说,担心了也没有用,可他却还是忍不住要反复跟对方强调。
  “安全第一,你明白吗?”
  “明白,我的家长同志。”
  “要小心知道吗?”
  “知道的。要小心,安全第一,我不是超人,我拖家带口,得活着回来。”沈听站在车门前把楚淮南从昨晚开始就念的紧箍咒全部重复了一遍。
  见楚淮南还要张口,他弯下身犹豫地说:“楚淮南,我说句实话,你能不生气吗?”
  “嗯?”
  “有些时候,你可真像个老太太”
  “”
  第208章
  沈听掐着时间有心迟到, 却不想对方来得比他更迟。
  而楚淮南关于他安全的担忧,在沈听见到来人后,显得格外“杞人忧天”。
  “那位先生”看起来四十岁上下, 保养得当,气质也不错, 进下午茶的包间时,左右都跟着保镖,一带三的派头, 架势十足,可这个人却不是慕鸣盛。
  站在这位“先生”身后的, 除了两位穿着黑西服、黑超蒙面的两位保镖外, 还有一个便是之前和沈听通过电话的梁硕。
  沈听掀眼看了看对方, 手指在腕表上“噔噔”地敲了两下,皱着眉头冷笑:“够准时的啊您。”
  此刻,距离约定见面的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个小时。
  梁硕是个心思活络的, 见状赶忙打圆场, 客气地解释道:“真抱歉, 慕先生上一个行程比想象中结束得晚些, 不好意思让宋总久等了。”
  沈听吊着眼角打量来者, 脸上的冷笑勉强止住了, 脸色却还是难看。
  梁硕体贴地替那位生面孔的“慕先生”拉开椅子,仍在笑着说明情况:“这一路确实有点儿堵,耽误了不少功夫。”
  沈听收回了审视的目光, 冷淡地说:“迟都迟了,就别再说这么多废话浪费我的时间,坐吧。”
  梁硕一愣,之前在电话里, 这位小宋总可不是这个态度啊?
  这是看出了端倪?不应该呀。
  梁硕仍是一副乐呵呵的笑面虎状,心里却直打鼓。
  沈听态度冷淡,那位慕先生的话也不多,桌上一度冷场,基本全靠左右逢迎的梁硕在硬撑。
  某种程度上,梁硕和林霍是很相似的人,整日皮笑肉不笑,笑里藏刀。
  沈听坐在餐桌面前,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盘子里味道寡淡的前菜听梁硕像个代言人般,就有关“慕先生”与宋诗的交情侃侃而谈。
  等到上热菜的时候,弯弯绕了半天的梁硕才终于说到了重点。可他才刚开口说了句“有关那东西的配方——”,沈听就立刻打断了他。
  “梁总,趁热吃。”他用公筷夹了朵冷盘上装饰用的西蓝花放在了梁硕的餐盘里:“别客气,多吃点儿。”又转过头对端坐在一旁,活像个“工具人”的慕先生也做了个请的手势,“慕先生也是,随意啊。”目光落在梁硕盘子中心的那朵西蓝花上,他故作惊讶地一挑眉:“哎?夹错啦?不中用的摆设本就不该出来见客的,要是碰上个和我一样眼神不好倒还好说,但要碰上不瞎的,被人当面戳穿了那多尴尬啊,您说是吗,慕先生?”
  被叫作慕先生的男人瞥了眼梁硕,逐渐表现出沉不住气的样子来。
  沈听虽然嘴上说得客气,但神情举止中的讥讽和有意怠慢却是显而易见的。“戳穿”之类的词让一心想要活络气氛的梁硕面子上也挂不住了。
  “宋总,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笑容来得快去得更快,板下脸来,气质阴鸷得像是另外一个人。
  放下筷子,沈听比他还要不客气,垂着眼自顾自地喝了口热茶,等到茶水咽下舌尖明显有了回甘,才慢悠悠道:“我倒是想问,梁总和那位爽约的慕先生是什么意思?”
  梁硕没说话。
  沈听抬起头神色冷然地望着他:“我哥死了,我也年轻,被怠慢是应该的。可既然这个饭局是慕先生先提出来的,他又还有心要让华鼎万亿和天汇继续合作,那是不是也应该拿出点儿诚意来?这么重要的合作,他自己不来,找个冒牌货坐在这儿充数糊弄我,是大可不必的。”
  他话音未落,坐在主位上试图鱼目混珠的那位“慕先生”脸色骤变。梁硕还想强辩,却见沈听抬了抬手,一连串到嘴边的解释被青年人生硬制止的动作堵了回去,统统滚回了喉咙里。
  沈听说:“梁总,你也比我年长一些,大概和我哥差不多年纪。我之所以喊你一声‘梁总’并不是因为我宋辞是个‘尊老爱幼’的。而是因为林霍曾多次跟我说过,华鼎万亿的那位先生对我哥正如我哥之于他,有知遇之恩。你既然是那位先生身边的人,我自然也不能怠慢。”他话锋一转:“只是,今天这事儿你做的不太地道。我哥以前给我看过慕先生年轻时候的照片。”他用眼尾扫了一眼已经不太坐得住的“慕先生”,轻慢的意味不言而喻,“很明显,照片上的慕先生和眼前的这位对不上号。”
  其实,在最开始沈听也不能百分百就确定,来的人是个滥竽充数的。
  虽然慕鸣盛的嫌疑很大,可能够证明他就是华鼎万亿掌门人的实质性证据并不充分。
  有那么一个瞬间,沈听甚至怀疑过自己的判断。——难道一切指向慕鸣盛的线索都只是巧合,那位先生真的另有其人?
  可十几分钟看下来,梁硕和那名坐在主座的“慕先生”之间的互动却让他意识到,那个看似很深沉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是掌握着华鼎万亿的“那位先生”。
  在电话中,每当梁硕聊起那位先生时,用的都是极其仰慕的口吻。可眼下,虽然他对待这位慕先生也很客气恭敬,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位排场很大的慕先生,实在太过依赖梁硕了。
  在和沈听说话时,这位慕先生总是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梁硕的脸。几个回合下来,沈听更怀疑这是个冒牌货了——对方应该是在看梁硕的眼神行事。
  俗话说兵不厌诈,既然对方想滥竽充数,沈听也就不客气地来了个“诈和”。
  他冷冰冰的“笃定”瞒过了梁硕。
  自知理亏的梁硕,立刻换了副脸孔,刚刚还寒风刺骨的态度瞬间消失了,他继续笑意盈盈地捣浆糊:“宋总好记性,好眼力。但请你相信,慕先生绝对没有怠慢您的意思。只是他性子孤僻,除了身边为数不多的工作人员,道上很少有见过他的,即便你哥哥在时,他和你哥哥之间的会面也常常由我代劳。所以,有什么事情,咱们谈其实也是一样的”
  沈听不置可否地笑笑:“理解,位高权重的人和我这种小人物肯定是不一样的。这年头没些怪讲究都不敢冒充成功人士呢。只不过,这份东西是我哥十几年的心血,事关重大,所以还请慕先生亲自来跟我聊的好。”说着他端起茶杯,一口饮尽了杯子里的茶,起身离席,“我后面还有其他事儿,就不陪诸位了,帐已经结过,你们慢用。”
  见梁硕跟着起身,他又客气地冲对方伸出手。“今天幸会。”
  因为理亏只能做顺坡驴的梁硕立刻热情地伸手回握,“幸会幸会,宋总的意思我清楚了,我一定会向跟慕先生转达,咱们改天再约。”
  慕鸣盛很喜欢在幕后操控一切的感觉,他从不爱出无谓的头风,因此,外界鲜少有人知道他就是华鼎万亿的幕后真正的掌舵者。
  即便在调查后得知,宋辞和沈听外貌的相似只是偶然,但信奉“小心驶得万年船”的他也仍旧有心避嫌。却没想过宋辞居然见过他的照片,还当场戳穿了冒牌货的身份,这实在是出人意料的插曲。
  在听完梁硕的汇报后慕鸣盛没有犹豫太久。事实上,现实情况也不允许他犹豫太久。那名绑架了李世川的同行突然不再回复他的邮件,他以己度人,将此视作是对方耐心快要耗尽的信号,因此更为焦虑,自然更想能尽快拿到僵尸的配方。
  第二次的见面邀约,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有关宋辞性格乖张,特别以自我为中心的传闻,梁硕早有耳闻。
  而上回见面,慕鸣盛本人没有赴约,驳了宋辞的面子,梁硕猜测传闻里脾气很大的宋辞肯定会刻意拿乔、使绊子。
  为此,他还特地提前准备了一番说辞。却没想到,电话中,才刚提想约第二次见面,对方就立马问了时间和地点,二话不说地答应了下来。
  在通话末了,爽快的宋辞提了个令梁硕很难拒绝的要求:“那天我想带个人一起,慕先生不介意吧。”
  梁硕说:“慕先生倒是不介意,只是咱们谈论的东西贵重,被外人知道总是不太妥当的。”
  “他不是外人,配方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梁硕立刻转头看向全程都在听的慕鸣盛,在得到首肯后,才假意迟疑地说:“但道上的规矩宋总应该知道,想要见慕先生身上必须绝对干净。”
  沈听笑了笑,在电话里吹了个轻佻的口哨,暧昧地说:“放心吧,我亲自检查过,他比我干净多了。”
  尽管宋辞没有挑明,但慕鸣盛却已经猜到那个“不是外人”的会是谁。
  ——宋诗和林霍都死了,天汇内部人心离散,可道上的各路人马却仍旧愿意给连毛都还没长齐的宋辞留几分薄面。当着面时,也都还会毕恭毕敬地叫上一句宋总,冲着什么?还不是冲他背后那位姓楚的祖宗。
  梁硕放下电话窥着慕鸣盛的脸色骂宋辞:“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尽会逞狐假虎威之能事。要不是看在配方的份上,慕先生哪还会由着他?”
  慕鸣盛却并不轻敌,面无表情地掐灭了手里的香烟,说:“狐假虎威的前提是,得有只老虎愿意。不要小瞧了他,楚淮南不是一般人,他能让楚淮南愿意时刻为他撑腰,也有些本事。”
  第209章
  慕鸣盛理所当然地认为宋辞此举是想带人到他跟前耀武扬威、展现实力。
  却不知道外界人人都想巴结的楚姓祖宗楚淮南是毛遂自荐了半天才被沈警督恩准可以陪同出席的。
  自上回沈听和梁硕那边见面之后, 行动小队的大家又再聚了一次。
  “真是狡兔三窟,那个慕鸣盛老谋深算得快成精了,居然用替身出面谈判!”对手比想象中的更加难缠, 这种躲在背后操控的骚操作让文迪连连称奇。
  “只要他想要配方,就总有一天要冒头。”
  早见晚见都会见,早抓晚抓终将抓。对此,陈聪并不担心, 他比较关心的是沈听接下来的打算, “上次姓慕的让人约你见面, 他自己却没来。这事儿做的忒恶性, 俗话说骡马急了还尥蹶子呢,更别说是从小被惯坏了的宋辞, 以真宋辞的性格, 受了轻慢是绝对不会轻易罢休的。”
  潘小竹问:“那下回他那儿要是再约沈队见面,咱们是不是最好吊吊他,至少来个三顾茅庐什么的才比较逼真?”
  蒋志不赞成地说:“华鼎万亿涉毒规模很大, 僵尸配方对他们而言是锦上添花, 不是雪中送炭。怕就怕,那个什么慕先生被吊出了脾气也故意晾着, 那就头痛了”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之际,在一旁听了很久的楚淮南, 突然开口说:“除了拒绝见面,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沈听预感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抬眼看向他。
  “什么办法?”
  “带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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