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在
这所医院顾爱爱开着导航都找了很久,绕来绕去原来就在那儿,只是因为建筑不大,经过了几次都直接被忽略掉了。早知道就在附近的停车场停下车打的过来了。
顾爱爱下了车,抬头望着这家医院,心中生了些荒凉。这家医院,偏离了市中心很远,连街道路灯的间距都比市中心多了两倍,此时已近黄昏,路灯刚亮,有几分萧瑟之意。
爱爱进了医院,问了前台的情况便上楼去找齐琪父亲的病房,医院的走廊也比市里的小医院窄小几分。
那间病房近在眼前,顾爱爱走近的时候,恰好病房门开了,轻手轻脚地走出一个女生,背对着爱爱正轻轻地关房门。
“你好,请问这是……”
顾爱爱上前去问,女生吓了一跳,慌乱地看过来。是齐琪!顾爱爱愣怔了。
齐琪本身就瘦小,单看背影的时候竟以为是个压力很大的初中生,搂着腰沟着背,瘦到只剩一副骨头架子。身穿的衣服也像是压在箱底很久的衣服,宽松不说还皱皱巴巴的,颜色掉得没有一点光鲜。她把秋天穿在了身上!!!
“爱姐?!”显然,齐琪也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叔叔,他怎么样了?”顾爱爱问道,手里的水果和补品都舍不得递给齐琪,怕累着她。
齐琪原本还闪着光的眼睛一点点得暗淡下来,最后只剩下灰败。声音颤颤巍巍地说了一句“还好”。
顾爱爱透着门窗往病房里张望了一眼,只能看见一点床脚。
“我爸爸睡下了。”齐琪也望了望里屋,回答了下爱爱,“我们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齐琪和爱爱坐在走廊里。这里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安静了吧。顾爱爱心想。
“叔叔一直都在这里接受治疗吗?”顾爱爱把东西放到左边的空位,看了一眼周围,问。
“不是,最近刚换的。”齐琪说着,羞愧地低下了头,“爸爸放弃换血治疗了,以前的医院不让住院,就挪到这里挨日子……”
越说,齐琪的声音越颤抖。
顾爱爱愣住了,“为,为什么……”
“我丢工作的事情被我爸妈知道了,他们背后商量为了不给我压力,甘愿等死。”齐琪还是没忍住,泪珠滴答滴答地落在走廊地板上,声音脆响。
“需要多少钱,我还有……”顾爱爱一激动,下意识地要翻自己的包。
“爱姐!”齐琪抬头摁住了顾爱爱的手,她的手也在颤抖。“谢谢你爱姐,你是个好人,但我不能借你的钱。父亲一生都在还爷爷死前欠下的债,家父定了规矩再缺钱也不许借,他如果知道我借钱给他治病的话说不定再障没事儿,心脏完了。”
顾爱爱淡定下来,看着齐琪。
“而且……现在……现在有钱也晚了,父亲的情况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齐琪失控,哭出了声。
医院走廊很静,她又怕声音太吵,所以憋得咯咯哽咽。
“急性再障的死亡率是百分之九十五,好在之前输血没有产生抗体,治疗效果好才撑了这么久。可一直输血解决问题的同时也在创造问题,父亲不想让我和他一样做个为钱卖命的人所以放弃了治疗。”齐琪哽咽着勉强把话说完。
生活是个宏大的话题,可她本身好渺小,似乎承接不了这么多事情。顾爱爱的心里麻麻的很疼。她把齐琪搂在自己的肩上,她的肩这么窄小,骨头都有些硌得慌。
“别怕,齐琪,有我在。”顾爱爱也不知道是劝她不要哭好,还是哭出来好。干脆不劝,轻拍她的肩告诉她我在或许是最大的安慰。
哭了没一会儿,齐琪在爱爱的怀里没了动静,顾爱爱还在轻拍着她,她应该是睡着了。
平常该有多累啊,坐在凳子上哭着哭着都能睡着。顾爱爱又轻轻地扶了扶齐琪的脑袋想让她舒服些。
“嗯?怎么了爸?”齐琪一个愣怔坐起来,机械地问。这句话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这样浅睡眠的觉不知睡过多少次。“爱姐……”
“齐琪……”顾爱爱懵住了,齐琪承受的一定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
擦了擦脸,泪痕还没干,齐琪像松了口气一样。“进去看看吧。”
她双臂支撑着膝盖站起身,这样的动作顾妈妈好像只有过一次还是过年打麻将坐得时间太久,第二天腰疼。
嗯。好。爱爱急忙跟着站起身,提起买的水果和补品。
“你醒了爸爸?”齐琪先于爱爱进屋。接着爱爱听见齐琪喊了一声:“又流鼻血了?我来!”
爱爱有点害怕,长这么大她没看望过将死的病人,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没见到齐琪爸爸眼泪就哏在眼里,生怕一见面就负能量地哭出来。
她跟进屋,齐琪正手忙脚乱地帮父亲擦脸上的血,除了红花花的一片,爱爱看不清她父亲的面容。
只是看见齐琪父亲干糙的皮肤,憨厚的客气地不让女儿为他忙碌,一双心疼的望着女儿的眼神,顾爱爱知道,这是个外表粗线条内心却细腻的男人。
齐琪父亲也注意到了顾爱爱,她像个误入桃源的外来者,一脸茫然地看着发病的自己。
“这是……”齐琪父亲抬手指了指顾爱爱,那双手全是淤血,手臂上冒出大片大片的红疹状的血泡。爱爱不禁生了个寒颤,眼泪蒙住了双眼。
“这就是我常跟你提的爱姐,很漂亮很善良还特别照顾我,她今天来看看你。”齐琪边擦血边介绍。
这么多的血,齐琪却习以为常,顾爱爱却很吃惊。听了齐琪介绍,顾爱爱回过神:“叔叔好,我叫顾爱爱,是齐琪的好朋友,我来看看您。”
顾爱爱说着往前走了两步,把东西放在床头上。
“哎呀小顾啊,你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叔叔这牙龈啊吃不了这些东西,心意叔叔领了,这些东西你一会儿走的时候再捎回去!”齐琪父亲客客气气地说,声音很憨厚,因为手上有血渍所以没拿手碰那些东西回绝。
“你看看凳子上干净不啊,”齐琪父亲说着还艰难地探了探脖,这一下不要紧,一下子贫了血,眼前一码黑什么也没看见。
他又缓缓躺回来,仰着头轻轻闭着眼,声音明显比刚才无力了些:“你看看有没有血水,让齐琪这丫头给你擦擦再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