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因

  丧礼只办了一天就结束了,认识老人的人并不多,来灵堂祭拜的大多是飞虎机械厂的职工,比起吊唁,他们的重点更在于见识公司那位从未露面,却施展雷霆手段把丰达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幕后boss”。
  不知从哪里得知到祁玖唯一亲人去世的消息,谢老头也乘飞机专门来参加了丧礼,生怕祁玖想不开,在再三安慰之后,还特意允许她多休一段时间的假,不用担心学校的事。
  入土的那天,祁玖没有去,而是接到陆照奚联络的雅代为前去,雅在电话里听到老者去世的消息时,等她从刑天岛赶回宝海见到呆然没有生气的祁玖时,立刻红了眼眶,虽然她从来不在祁玖眼前哭,但总是转过身用袖子擦眼。
  祁玖除了事发当天显得疯狂,之后一直很乖巧,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不吵不闹,若无其事,但她的这种乖巧,对了解祁玖的人来说,其恐惧程度不亚于看到夏桀有一天说要勤政爱民一样。
  废品店铺自事发后一直由虎哥派的人把守着,祁玖来的时候,好几个穿着西服的光头守在门口,见到祁玖,几人立即自发的90鞠躬后让开了大门。
  “你知道我?”祁玖神情淡淡,秀眉上扬。
  “虎哥给大家看过您的照片,以免不长眼的家伙冲撞了您。”光头鞠着躬,恭敬的回答。
  店内狼藉不已,桌椅大多倾倒,到处都散落着四散的可回收废物,祁玖抬脚刚走进店铺,门口的一滩暗红痕迹就让她的心脏感到了一阵针刺般的疼痛,她逃避地将视线转向一边,轻轻摸向墙边堆积的金属废品。
  冰凉的,没有丝毫温度,就像那天的老者。
  兜里的电话没有预兆的响起,祁玖接起后,陆照奚的声音响了起来:
  “祁玖,我晚上可能赶不回来和你吃饭了,你一定要记得吃饭。”
  “没人让你陪我吃饭。”虽然和以前一样是不客气的言语,但已经听不出以前那种咄咄逼人的不友善感了,想必陆照奚也发现了这点,所以能明显听出他在那头笑了:“我不会关手机,有什么事就立刻联系我。”
  挂掉电话后,祁玖走到店铺的里间,走到露着弹簧的破沙发前坐下,呆呆地看着没有打开的电视机。
  恍若昨天,她才刚逃离研究者高川的魔掌,和老者挤在这小小的一间潮湿房间里,他就坐在她现在的位置上,就着昏暗的灯光,眯着眼为她补掉落的纽扣。
  没有铺垫,没有预兆,就这么莫名其妙到可笑的突然死了。
  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宝海市那么多的人,为什么暴乱的时候偏偏就老者死了?为什么就非他不可?
  坐了不知多久,祁玖再迈出店铺门时,天空已经黑了下来,蓝黑色的天空颇有风雨欲来的意味,光头的大汉带着询问的眼神向她走来,她轻轻摆了摆手,坐上停在店铺门前的回收车。
  没有使用者的它,如今也只是废铁一块。
  方向盘下方有一个抽屉,是祁玖留给老者放小东西的地方,本只是随手打开了它,没想到祁玖却在里面看见了一封放得端端正正的信。
  封面上,大大地写着祁玖的名字。
  祁玖没有看过老者的字,但看到字迹的一瞬,祁玖就有种不知缘由的断定——这是老者留给她的。
  内心有种对未知的害怕,手却飞快地拿出了里面的信纸,怀着震惊的心情,祁玖看完了整封信。
  老者在信里说,他检查出了肝癌,已经是晚期了,这封信是以防万一的时候留给祁玖的。
  其中对祁玖的嘱咐和建议占据了大部分,剩下的几乎都是些琐碎小事的处理,直到看到最后一段,祁玖的眼泪失控般地汹涌而出。
  “我死了,世上再没有人会知道你和高川的联系,一想到这样,我就觉得我的死亡并不是没有意义。你是个倔强的孩子,谢谢你陪伴我这个垂死的老人走过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希望我的存在也能让你心中的伤口稍微愈合,孩子,学着接受别人吧,不是每个人都会给你伤害。”
  祁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老者在见到虎哥和警察时会露出过分警惕的神情,可是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连谢谢二字都无法传达了。
  擦干泪水,祁玖将信件原样放回抽屉,不知何时,雨已经打湿了整个窗外。
  祁玖从车上走下,立即有光头大汉打着伞小跑来遮到她头顶。
  “叫小虎子来。”祁玖说完,转身走回店铺。
  二十分钟,虎哥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一走到祁玖面前,就自觉地跪了下去。
  事情发生后,虽然他一直想找机会向祁玖请罪,但祁玖并不给他机会说话,直到刚刚,一得知被召见的消息,他就冒雨飞速赶来了,因为太心急,虽然打着雨伞,但身上还是几乎都湿透了。
  “说吧,怎么回事。”祁玖神情冷漠地垂眼望着他。
  “老爷子不喜欢身边有人跟着,所以我派去的人都是在暗中保护,加上新增派的人手,老爷子身边一共有四人保护他的安全。那天因为下着雨,老爷子是在店铺里面散的粥,排队的流民把整个店门都挡完了,因为这种事几乎每天都发生,所以我们的人并没有引起警惕。这时,整条街都骚动起来,从港口那方跑来很多惊慌失措的人,喊着‘联合军打来了’,场面立刻就混乱了起来,当他们看见领粥的流民忽然全涌入到了店铺时就觉得不好,立刻赶去,却被慌乱逃跑的人群阻挡在外……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流民们带着店内的东西逃跑却无能无力,等终于到了店铺时,却发现老爷子已经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了……这四人保护老爷子不力,我已经将他们关起来了,还有我……全都静待您的处置。”
  “找到凶手了吗?”
  虎哥喉结上下滚动了一次,沙哑地说:“……没有。”
  “……你说什么?!”祁玖怒极反笑,下一秒,一个铁皮罐头就砸在了虎哥的额头上,不知道是被哪里的铁片割到了,一股鲜血从虎哥的额头流了下来,骇人的遮住了他的半边脸颊。
  虎哥的头砰一声重重磕在地面上,怆声道:“老爷子身上不仅有许多抓伤和殴打导致的淤青,就连造成失血过多的刀伤,创口也是不同大小!祁玖,对老爷子动了手的,不止一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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