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敌

  阿修罗和余江蓠一样是超越五行六道的?可是同样是这个身份,却为什么余江蓠看上去正派得紧,阿修罗看上去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呢?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们两个会有如此大的差别吧。”
  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知道这个比喻不好,但是我还是很惊讶。余江蓠站在我的身边,他连头都不用低下来就知道我心里的疑惑。
  “我们是创造师,是画师,但是有创造师就会有毁灭师,这一点,天道从来不会忽视。
  万物皆有天敌是自然界的规则,我点了点头。原来余江蓠也不是那么无敌。我好像看见这位天山上的王子落了地接了地气的那一刻。
  “阿修罗是毁灭师,就像画师能够凭空画出生命来一样,他最强的能力就是诅咒,诅咒一切生命。”
  “余江蓠,这么说起来,我们似乎比起阿修罗来,弱了一些?”诅咒的范围可以很大,随意动动嘴就可以,但是我还要挥着毛笔累死累活,怎么看都是阿修罗占了便宜。
  “哪能呢,我们作画,最后的后果最多是手酸手胀手手抽筋,透支气力和修为罢了。力气没了休息一会就可以恢复,修为少了认真两天就可以补回来,但是毁灭师的诅咒是带着自我毁灭的。”
  “也就是说,他每每下一个诅咒,身上的皮肉就会裂开一道。就像小说里的七伤拳,若想伤敌,必先伤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所以说毁灭师天生带着被诅咒的能力,听起来既可怕又可怜。
  “我明白了,我会离阿修罗远一点。”按照余江蓠所说,毁灭师和我们画师天生不和,他想要宰了我也就有了最合理的解释。我们是天敌啊。
  “你知道就好。这场喜宴的氛围有些不对劲,池浅,自己小心点,你这种体质,最容易被脏东西看上。哟呵,不对,比你更容易被脏东西看上的人来了。”余江蓠本来是在提醒我的,但是后面有人进来,他话锋一转,竟然是落到了别人的头上。
  我一听心里就激动起来,还有比我更倒霉的?那这样我在这场婚礼上是不是不用提心吊胆了?邪祟有倒霉鬼挡住,阿修罗还有余江蓠来防着,小心脏跳得都平稳了呢。
  可是走进来的人我都是认识的。
  爸爸妈妈,还有小捷。
  小捷十三岁,自小体弱多病,在接触了鬼怪的事情之后,我知道小捷和我一样,大概也是个阴气重的体质。我有奶奶照料着,反倒没事,小捷自小跟着爸爸妈妈,没有人懂他的痛苦,这十三岁的少年,身子轻薄得感觉就要被风一吹飘走了似的。
  “余江蓠,你说的这个人是我的弟弟。他和我一样,是鬼节出生的。”我叹了口气,我被奶奶带走以后,妈妈就特别重视小捷,然而小捷吃的补品很多,上的医院很多,身体还是一副感冒了就垮了的模样。他常年吃药,身上的药味压都压不住。
  偏生小捷还特别懂事,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是万分心疼这个不能经常见到的弟弟。
  “余江蓠,你能帮我庇护小捷吗?”余江蓠说婚宴上有问题就一定有问题,我生怕弟弟在这里出事。对舅舅不好,对奶奶不好,对爸爸妈妈来说也是打击,况且,小捷的出事没准就是一命呜呼。想到这里,我着急地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对不起,我可不是大善人。这世上有很多不如意的人,我每天都去帮一个,我还嫌累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池浅,你不是还有大劫在前么。”余江蓠飘到桌子前面,看着摆在桌上的凉菜,简简单单的几道小菜,他嫌弃得蹙眉,看来是吃不惯了。
  “池浅你好歹练了很多个晚上,你就不能自己保护你弟弟么。什么事情都要依靠别人,别让我看轻你。”
  余江蓠的话带着如寺庙洪钟一般的响亮,在我的耳旁炸开。
  对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就一直在依赖余江蓠,余江蓠不在,我就依靠管家、店长甚至沙弥香。明明知道一年以后我就会和余江蓠、和余家断得一干二净,却潜意识里不自觉地依靠了上去。
  老人云:求人不如求己。
  我看着望捷那单薄的身躯,站了起来。
  “奶奶,我们坐到望捷和爸妈身边去吧。”我知道奶奶也很心疼小捷,但是爸妈和奶奶势同水火,在“卖了我”之后,奶奶更加对爸妈有意见。如果我说我要去看爸妈,知道我现在是“余家少夫人”的爸爸妈妈一定不会冷眼相待,那么奶奶就有理由去看小捷了。
  奶奶深深看了我一眼,似乎很讶异我会这般懂事。毕竟半个月前我还是个不顾生死、任性地去玩死亡游戏的小姑娘。
  “奶奶?”我又叫了一声。
  “哎,好,好,好。”奶奶连连说了三个好字,我扶着奶奶就坐到了爸妈身边。
  爸妈有些局促,然而望捷却没有局促的反应。三两个眼神的功夫,我就猜到,爸妈这不厚道的事儿,望捷是不知道的。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望捷现在也需要用医院吊着命。
  我轻轻握了握他冰凉的手,那手腕,纤细得几乎一握就碎了。就连爱美的女孩子,也绝对是没有这么纤细的手腕的。
  “小捷,最近过得好吗?”我咽了一口唾沫,压了压嗓子,尽量让自己发出正常的音调来。
  “姐姐,我过得很好。妈妈新给我买了一套书,很好看。”池望捷点了点头,他的温柔和余妈妈余奶奶的温柔又不一样了。余妈妈余奶奶是体贴,是包容,是心疼,但是望捷的温柔是如春风一般的新生,他一张嘴你就知道他不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他的温柔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舒服与安详。
  “小捷,听姐姐说,舅舅这场婚宴不太平,你把手伸出来,姐姐给你画个符保平安。”我取出毛笔来,余江蓠说奶奶准备的那支毛笔品阶太低了,他给我换了一支,虽然一模一样,但是我就是知道,用起来顺手地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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