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监众犯

  不过这些日子,这位老兄也渐渐发现一个情况,那就是种纬这个杀人犯从来不抢他的东西。哪怕是他亲手送到种纬手里的好吃的,种纬也只不过是象征性的吃两口就罢了,一点也不贪心。这和那些有便宜不占是傻蛋的家伙们比起来,简直就如同是圣人般的存在了。
  一次两次还好,这样的事情多了几次以后,不光是这位老兄发现了种纬的与众不同,其他几监舍的犯人也发现了种纬的不同。这些监舍的犯人说起来都是脑子里带着点弱肉强食的思维的,谁在社会上犯的事儿大,谁在监舍里的地位就应该越高。
  而在他们看来,种纬的持枪杀人案肯定是他们这些人里最有胆量,也最心狠手黑的人才是。可他们万万想不到,种纬这个杀人犯却比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规矩,而且行动举止也都颇具仪态,和他们平时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太一样。这一来,就不由得他们不好奇了,私底下这些人没少打听种纬的来历。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种纬自己却不愿意说,只推说他的案子情况特殊,他们最好不要打听这些事情。再加上看守所的监舍内消息闭塞,谁也没办法和外界联络,所以他们只是好奇,却始终没办法从种纬那了解到具体的情况。虽然这些同监舍的犯人们对种纬都有些怀疑,但每天放风的时候种纬经常练习的那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健身动作却又打消了他们的疑惑。
  我了个去!俯卧撑还能这么做?整个人都能飞起来?倒立也能做俯卧撑?用头顶着地还能倒立?这一身见楞子见筋线的肌肉,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再看看种纬健身时的那种霸气的眼神,同监舍的犯人们没人敢怀疑种纬是杀人犯的。
  酒驾那位老兄因为案子的关系,倒是经常能和自己的家人见面。再加上他在监舍里受气的局面,因此他就有意给种纬当个小弟。别的好处他不敢想,他就是想能得到种纬的庇护,在监舍里少受点气罢了。因此在一次家人来探监的时候,他就把心里的疑问跟家里人说了。
  他的家人虽然也不太了解这些事情,但好歹还是省城本地人,各方面的消息和门路并不少。听说和自己家人同监舍里面住了个杀人犯,着实是有点替自家人害怕的,因此借着家里请托人解决交通事故的时候,便通过关系打听了一下种纬这个天海来的,姓种的人犯的是什么案子。
  这一打听之下,还能打听不出种纬是谁?虽然种纬的案子新闻媒体上都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但在全省公安和交管系统里面,种纬的案子影响还是不小的。近一段时间很多单位都以种纬为反面典型,搞了不少宣传教育工作,所以很多人都知道天海的一位交管局长犯了杀人案,被关押在省城某看守所的事情。这样一来,种纬的底细就被这位交通肇事的老兄弄清楚了。
  弄清楚了种纬的底细,这位犯下交通肇事罪的老兄便特意准备了点天海常见的物色食品给种纬。没别的,一是想跟种纬套套近乎,得到种纬这个狠人加牛人的庇护;二是想跟种纬这个当过交管局长的人打听打听,他的案子该怎么办才能取得最好的结果。毕竟他请托的那些人都是隔着几层人情的,更多详细的内情不会和他说,他心里着实也是没底。
  伸手不打笑脸人!种纬看到自己的底细已经被人家摸出来了,当下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反正他也不怕他的事情让这些人知道,只是不愿意被他们知道之后问东问西的惹人烦罢了。既然对方有意向自己示好,他又何必板起脸来不和对方交流。反正对方所求的事情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只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收下了对方送来的好处,然后种纬又转手把大部分东西都分送给了同监舍的其他人,接着便替这家伙分析了一下他犯的案子的情况。也没废多少时间,很快就把他的案子该怎么办理给解释得明明白白了。
  等这桩事情办完,种纬的身份和案情也就被整间监舍的人都弄清楚了。一听种纬是前交管局长,还当过刑警队长和巡特警大队队长,整间监舍的犯人们都有一种极为古怪的神情。
  刑警队长唉!巡特警大队队长唉!不管哪个身份都是专门打击罪犯的,可以说是他们屋里所有人的天敌。可是如今这个天敌却混得和他们一样了,而且所犯的案子性质比他们犯的案子性质还严重,这怎么不让他们有种怪异和幸灾乐祸的感觉?
  “之前没和你们说,就是因为我解释不清楚。”种纬看着同监舍其他人的古怪神情道:“我要说我没杀人你们肯定不信,所以我也就不想说什么,不想解释什么了。”
  种纬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如常,他知道这些人都抱着什么心态,在知道他是警察的身份后,恐怕不是一个人抱着背地里给他找点麻烦的心理的。警察和违法犯罪分子都有那么种先天的敌对心态,哪怕现在大家都被关了起来,都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但这种心态还是存在的。
  种纬之前不对这些人说自己的底细,主要有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倒不是他怕了这些人。在这间小小的监舍里边,种纬相信以自己的身手对付这么几个人还是很容易的,所虑的不过是事情闹大后的后果罢了。既然现在他的身份已经被公开了,他索性也就不隐瞒了,不管是谁想来和他对着干,他都让给对方长点记性的。
  “知道,解释不清就别解释嘛!就跟我当初跟人动手的时候,他骂我还不许我揍他,谁叫他长得跟个糠心萝卜似的?几下子骨头就折了?我这跟谁解释嘛!”那个犯下故意伤害罪的犯人嘻皮笑脸的对种纬道。
  表面上这家伙跟种纬挺客气,还有点共同语言似的,但实际上对种纬已经有了些同仇敌忾的意思。他不时朝着同监舍的几个犯人挤眉弄眼的说着话,言下之意似乎是在寻求和其他人的共同语言,好让他们一起团结起来对付种纬似的。
  这种暴力犯罪的人格都是急躁且易怒的,眼睛和耳朵似乎是和他们的神经线是直接连在一起的,遇上什么事情基本上都不经大脑,看到什么和听到什么就足以激惹他们,最终造成不可收拾的结果。种纬办过那么多的案子,这种类型的人见过不少,当然知道怎么和他们打交道。有不该有的心思不要紧,在最短的时间把你的这种心思给掐灭,让你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有悔恨的记忆,这样就会相安无事了。
  不过还没等种纬准备怎么对付那个暴力犯,旁边一个惯偷却说话了:“我说呢!我说看着您怎么那么眼熟呢!原来是天海大虫啊!道上传说天海是景阳岗,不是武松没那海量,休在天海下叉子(出手盗窃)。往常都是听人说,没见过您真人,只见过您的照片。今儿见着真人了,这也就是没酒,不然肯定敬您几杯。”
  在这个惯偷说话之前,整个监舍里的气氛已经很紧张了,在那名暴力犯古古怪怪的话语的带动下,确实有人已经是在蠢蠢欲动了。很有几个家伙有种跃跃欲试的意思,弄得那个开始就讨好种纬的交通肇事司机心怀惴惴,都已经有了些后悔的意思,很是担心自己没讨好得了种纬,倒引得其他人报复他。可等这名惯偷说出了这番话之后,监舍里的气氛就像打足气的气球被扎了个洞,转眼就泄光了气去。同仇敌忾的场面还没形成,就先泄了劲儿。
  “怎么着?怎么着老三,你怎么还跟种老大有点什么交情?”暴力犯虽然不怕那个惯偷,但却不敢惹这个盗窃团伙里的主犯。他虽然算是个猛人,但对这些拉帮结伙的犯罪团伙也是敬而远之的,他也怕惹上不好惹的人,哪一天走夜路的时候被人拍砖头。
  “我跟老大有个屁的交情!人家是警察出身,我就是个贼!我不过是知道种局长干过的一些事儿,挺服气这个人的!”惯偷一点不给那个暴力犯面子,说出来的话更是勾人腮帮子。
  “干了啥,啥儿事了?让你这么服气?”暴力犯疑惑的问道,一紧张都有点口吃了。
  “唉,要说这话有几年了。”那名惯偷叹了口气,跟众人解释道:“我们一兄弟前几年在天海下叉子翻了车了,让种局长的手下给圈了。可就在那兄弟在看守所押着的时候,我那兄弟的老娘不行了,就快断气了。那兄弟就哥儿一个,上面有俩姐姐,老娘临死的时候就想见见儿子。可人都进去了,递个话儿都不容易,想见人就更不容易了。后来那哥们的姐姐实在没办法,就跑到公安局门口跪着去了。别的不求,就求让他弟弟能和老娘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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