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天上月(3)

  下课铃响了,没半会,数个班级涌出嘈嘈杂杂的喧闹声。
  作业不急在一时批阅完,吴璐提议:“一起去吃饭吗?”
  李老师说不了:“我儿子等会来,我先等他,怕他找不到我会着急。”
  于是,只有安柔和吴璐一道下楼。
  吴璐说:“安老师,借我刷下饭卡吧,饭钱我没带,待会还你。”
  安柔说:“没事的,不用还了。”
  反正教师餐也不贵。
  学生拥挤着向下冲,像突然开闸的洪流。
  正是中午放学高峰,早知道,就晚点再走了。
  安柔为防被撞,紧贴着墙壁走,吴璐在前头,听见有人喊“安老师”。
  回过头,见周语庭急急地冲她奔下来。
  一路奔,一路开道。
  楼道不宽,她这么横冲直撞的,实为霸道。
  安柔好笑,看别人愤懑地盯着她,想发作又不好发作。
  周语庭迫不及待,管不了那么多。
  上颜老母的课时,周语庭心里头呀,飞了一节课的八卦小虫,嗡嗡嗡的,好几次走神被颜老母瞪住。
  初中生比起高中生,更有时间八卦,又正是对爱情半知半解的年纪。
  安柔啊,教她们班一学期,还从来没听闻过,跟哪个男性朋友出外约会,或者和哪个男老师走得近,约莫连柳下惠也不及她律规守己。
  安柔站在楼道口,被周语庭扑上来,扶了她一下,方张口,又感觉到肩上的重压。
  有人把手按在她肩上。
  周语庭最先看见来人,“啊”地叫,在嘈杂的人声背景下,很不明显。
  安柔下意识回头。
  一眼洪荒,海枯石烂,没这回事。
  她只是怔住了。想的是,他还没走?
  吴璐有同样疑惑,笑着:“顾景予,你还在啊?”
  安柔想起来,之前那张饭卡。很小女孩,不像吴璐的风格。但不让她将二者联系,太难了。
  难怪吴璐找她借饭卡。
  果然,顾景予从兜里,拈着那张卡,还给吴璐。
  粉红的卡,在安柔眼前一晃而过,明明在楼道里,卡面却像折射了阳光刺目。
  白瓷墙的警示标识,贴在后头,那条光,忽然就使它模糊了。
  安柔来不及抓住,也没本事。
  光影变换,经年变幻。
  都像是,折射在这道光里了。
  几个人在楼道的平台站着,挺占地方,好在学生渐渐少了。
  “你们认识呀?”吴璐扫了眼他的手,没触及他的指尖,又松开了。
  顾景予“嗯”了一声,眼睛却是看安柔的。
  她接过卡,问:“你用完了?中饭一起吗?”
  顾景予收回手,抄衣兜里,说不了:“我和她一起。”
  安柔张了下口,抿着唇,没作声。
  满腹的疑问,想问,你和吴璐什么关系?她毫无心防地借你卡,还邀你吃饭?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没离开,是为了等她吃午饭吗?
  周语庭急匆匆来,急忙忙走。
  她已经打好腹稿,准备下午,不,中午,立即就跟同学大肆渲染这番剧情!
  忍不住想看情节发展,扭头看,发现吴老师笑着,与安柔告别,形单影只,不对,这形容太落寞了,她孤身一身,走出楼道。
  若不是知道吴老师结婚了,她还真要yy一出满盆狗血天雷滚滚的三角恋了。
  而那男人,问了句什么,安老师答了句什么,两人随后并列走出。
  郎才女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周语庭越看啊,越觉得他们配。
  *
  先前,顾景予问的是:“去外面吃吧?”
  “嗯……随你吧。”
  安柔本来吃东西也不挑,只是当年矫情,仗着他的宠爱,喜欢拿乔。
  如今境况,哪由得她挑三拣四。
  顾景予说:“一中外面有家老店子,现在还开着,去哪儿吧。”
  “行。”
  安柔知道他说的哪家店。
  在一起时,他们常常光顾那家店。他也经常去那给她打包饭菜。
  她不知道他是习惯所致,还是纯粹是想带她“故地重游”。
  她终究没问吴璐的事。
  搁当年,她见他和哪个女的走得近,定是得明里暗里问清楚的。
  可是,安柔想,隔了这些年,鞭长莫及,又无名无分,总不能阻止他认识其他女人。
  顾景予不爱和女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如果有了,说明他对此人也有别样心思。如果他狠心一点,当年知她心意,一句话斩掉,也不落得数年纠缠。
  现在,他没当即解释。要么仅仅是普通朋友关系,无意多说,要么,是想瞒着她。
  以安柔对顾景予的了解程度,七八成是前者。
  心里炳若观火,却又酸溜溜地泛醋意。
  以前,顾景予惯着她,她要月亮,他也不给摘星星。
  那种相互依靠,相互取暖的爱情故事,也会因含光乍现,而结束吗?
  奉了一身赤诚真情,忽然这样,有些受不了。
  骨髓里的孤勇和希冀,消失殆尽。
  就像谈迁,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写了二十几年的书,忽然被贼偷了,内心悲愤,无以复加。他却能奋起而重撰《国榷》。
  不知道,顾景予还是不是她能再追的了。
  安柔很确定的是,她还喜欢顾景予。
  不然,她不会与他重逢时,立即认出他来。
  不然,她不会向徐叶叶打听他的事。
  不然,她今上午,不会主动朝他走去,与他共用早餐。
  许多个午夜,梦见顾景予把她抱在怀里,揉她头发,捏她耳朵,说着不着调的情话。
  然而梦醒,又是天各一方,谁也见不着谁。
  她不敢哭,怕相思泄出,一发不可收拾。
  可他一回来,这道自己筑的堡垒,便守不住了。
  最初,不也是安柔自己,主动的吗?
  她像是从高一遇见顾景予起,慢慢地,埋了一生的伏笔,终于在今日得以窥见。
  现在的安柔,却有些瞻前顾后,想向前多走几步,又怕自作多情:也许人顾景予只把你当老朋友,压根没有复合的意思呢?
  可那束玫瑰,是该送给前任的吗?
  心里有两个小人打着太极,你不让我,我不服你,造成现在安柔进退维谷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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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小剧场太快落了,我都不想写正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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