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雨归流(一)
吴雪转身直视美联,冷着脸嘲讽道:“小吴冰!该改称你小美联才对。你不是夸口有办法嘛!还不是一筹莫展。看来我真是要死在自己的亲生女儿手上。”
“死!”
美联瞪了瞪眼,颜容转为笑脸曼妙而语戏弄吴雪,“哪有那么严重,大不了你被方家扫地出门,再去当小工人挣钱糊口呗。反正你现在称得上功成名就、志得意满,人间的荣华富贵、亲情爱意皆已品味殆尽,可谓万事如意、半生快意,也该满意知足了”
吴雪脸别转一边,鼻翅翕张嘴唇噘动,“哼哼。”
美联笑意更欢,“别哼哼,我已经想到办法,兴许过几天就能看到效果,只是……”
“只是什么?你……”
侧向门窗方向的吴雪,猛然挺直身体,满脸惊恐双眼大睁。她右臂笔直抬起,张嘴厉声嘶叫:“冰儿,你干什么?把刀放下,危险。”
美联一脸诧异,急忙转身看去。
推拉门前,莫雨披散着头发摇晃着脑袋站立着。她垂在膝边的右手,握着把半尺长的白刃。她空洞茫然的冷冷眼神,直直逼视着吴雪。
“你这个害人的老妖婆,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扭动着嘴唇狞笑不止的莫雨,僵直着身体一步步向前走来。她猛然双手紧握尖刀向吴雪冲去。
低矮栏杆前,与发狂般莫雨缠搅成一团的吴雪,喘着粗气拼命抵抗。她艰难地扭过头看向呆愣一旁、花容失色的美联,口里挤出含糊字眼,“快来……帮……”
激烈撕打中突然松开吴雪的莫雨,踉跄着向后退去。她的腹部赫然插立着刃口没入大半的利刃。她脚下一个趔趄,向后仰去的身体摔越护栏腾空坠下,消失在吴雪眼前。
吴雪愕然站立不动。几秒钟后,她方才恍然清醒明白了眼前的悲惨事态,急忙两三步跑到栏杆前,慌乱地探身看向下方……
下方的石砖地面上,莫雨仰躺着,一臂摊地,一手搭胸。
她的身躯动静毫无,腹部一团血晕,脑后一滩血色。一袭天青底色绣花长裙,依附着她铺散开来。
雨已不在,风孤独吹,吹动她的长发,吹动她的衣裙,吹动满园枝叶。
魂飞情天的兰花雨,似一朵孽海怒放的爱之血花。
可怜湖畔翩翩浣花雨,一夕飘飘陨落凋花雪。
露台上,吴雪目瞪口呆痛彻骨髓,双手蓦然扬起掩住了脸,喉间闷哼一声瘫倒地面。
神色错乱的美联,此时方才醒悟过来,急忙迈步上前,蹲身托扶起昏迷不醒的吴雪上身,转头对闻声而来、惊骇得呆立门口不敢动弹的邱燕、嘶哑着声音喊道:“还看什么!快来帮忙,把她抱到床上去。”
看着眼皮翕动缓缓睁开双眼的吴雪,坐在床头的美联,俯下身甚为关爱的轻声问:“小雪,喝点水,好吗?”
清醒过来的吴雪,气若游丝缓缓摇头,双唇抖搐声音衰弱,“冰儿!冰儿怎么样了?让她来见我。”
美联看了一眼站立身旁惊魂未定的邱燕,偏着脸狠狠啮咬着嘴唇。少时,她微声苦语:“她已经死了。”
平躺床上面色惨淡无光的吴雪,血红双眼泫然泪下,透白的干枯双唇颤动着,“真的死了?”
美联回转头,轻轻的声音从她唇中飘出,“真的死了,千真万确。抱你上床后,我和邱燕就立即下去查看,生命体征都消失了,没有了。”
悲痛欲绝的吴雪,泪光连线,“她在哪?带我去见她。”
“你别去,看了你会更伤心。”美联低声劝导。
悲哀缠心的吴雪,“带我去。”
“不要去,已经出了大事,你再晕倒,我和邱燕怎么办?”美联继续规劝。
苦痛揪心的吴雪,“冰儿在哪?”
“还躺在那个地方。我们没敢动她。”美联微声回答。
心哀神乱的吴雪,勉强抬起右臂,软弱无力的轻轻挥动了一下,“先把她抱进来呀!”
美联道:“不行,得先征询你的意见。如果你要报警,就不能动她,到时警方那里不好解释,说不清楚。”
吴雪眼珠缓缓转动瞅向美联,“扶我起来。”
美联邱燕四手急忙伸出,托扶吴雪紧靠床背坐起了身。
吴雪微叹几声,嘴唇微动恹恹地说:“邱燕,去报警吧。”
美联急忙发话,“慢着。吴雪,你现在莫大悲恸在身,思路肯定迷糊不清。你真想报警,我不会强行拦阻。但是,我要把话先给你说清楚,免得日后你埋怨我,牵怒于我。”
吴雪来回看看面前二人,目光落定在美联脸上,“你说。”
美联脸色惨白目光阴幽,“如今莫雨身亡,如若报警,最低限度也是个误杀罪,牢狱之灾很难避免。吴雪,你现在的一切都会失去,包括家庭,还会牵连方家,雪美亦难幸免,后果非常非常严重,你要想清楚。另外,我和邱燕也会被株连,甚至我也得吃官司。邱燕也好不到哪去,职位都保不住。你想想,牵涉到罪案里面,名声永远洗不清的,颜面全无威严尽失,怎么做官管人,连找个只为糊口的小工活路,都要被人嗤之以鼻,白眼相待。话说回来,这还是最好的设想,考虑到莫雨的特殊身份,警方判定为故意杀人,以谋杀罪提起诉讼,法院以此判决不是没有可能,而且极有可能。到时后悔都迟了,只能在地狱里哭泣悔恨。”
吴雪望望面色悲苦、默默点头的邱燕,目光转回到美联脸上,“那怎么办?”
“你昏迷的时候,我与邱燕大致商量了下,她也同意我的想法,就是藏尸灭迹,把这件祸事遮掩过去。”
美联上身前倾,双唇凑近吴雪耳畔微声细语:“吴雪,莫雨离世,也有好的一面,一旦隐瞒无迹,麻烦事就能全都解脱,你的担子就不用挑了。”
她回正身体再次轻语:“吴冰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所以我和邱燕要等待你来做最终选择。时间十分紧迫,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报案还是遮掩此事,你赶紧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