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2,她回来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顾千雪只觉得大梦初醒,周身冰凉,满是冷汗。
  久违的疼痛终于席卷而来,整个人如同躺在一个满是钉子的金属人形棺材中。
  为何是金属?因为感觉那金属被炙热火烤,她的皮肤也被融化,这种感觉与之前被火烧完全不同,被火烧时只有热和疼,然而现在竟然能感受到皮肤被烫化后粘连容器的感觉。
  顾千雪猛地睁开眼,入目却不是楚炎国那种雪白的屋顶,而是南樾国偏古风式有着壁画的屋顶。
  “醒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是老年男子的声音,却不似平常男子声音那般低沉,略有高亢的,听起来耳熟。
  顾千雪只觉大脑浑浊一片,丝毫记不起前一刻发生之事。
  就在顾千雪迷茫时,眼前却出现一人。
  这人身材胖瘦中等,白发白须,满面红光,尤其是一双明亮的眼睛,神采奕奕。配之雪白的胡须,整个人既有仙风道骨之感,又有一种童真,却很像想象中的老顽童周伯通,好一个鹤发童颜!
  “姑娘你醒了,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老者问道。
  顾千雪眼神闪了闪,记忆若潮水般涌入。
  她被生生提了起来,在空中能看见安塔娜的身体失力趴在桌上,随后她就不记得,却好似长梦一场。
  顾千雪觉得自己已内心强大,别说穿越、别说换魂、别说火烧、别说死亡,现在就是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变成一条狗,她都能坦然面对,只能说是见多不怪了。
  然而,她却没直接回答老人的问题,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谁。
  是顾千雪?是安塔娜?还是又穿越到了别人的身体里。
  因为周身疼痛,她根本不敢动,甚至只能咬牙忍受。
  人的疼痛是个有趣的东西,当承受疼痛时,即便周身完好无损,也不敢动上半下;相反,若身上没有疼痛时,即便周身烫伤溃烂、即便鲜血淋漓,也能行走自如。
  正在这时,之前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主人冲入了她的视线,“嘿,你倒是说话啊,哑巴了?”
  顾千雪双眸猛然大睁,因为这人是——“邵……邵公公……”她声音虚弱,几乎不成声,但顾千雪分明听出了这是她的声音,没错,正是她曾经用了两年的声音。
  如果邵公公在,不就说明……
  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让顾千雪忘记周身剧痛猛地从地上坐起,却见那人就在他的身侧。
  他依旧一身黑衣,长发束冠,面若白玉,和光同尘。
  此时他卸下了周身杀气,却十分恬淡,若外人不知他的身份,怕是只以为是一名芝兰玉树的年轻公子。
  顾千雪深深叹了口气,唇角勾了一下,整个人若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去,跳起来抱住他,两只胳膊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哪怕因为他个子太高而令她不得不垫着脚。
  天知道垫脚尖这么简单的动作有多疼,好像脚尖站在烧红了个的铁板上一般。
  宫凌沨惊得不敢呼吸,只怕眼前一幕是美梦易碎——白宵真人曾说过将那个女子催出一魂一魄,随后便开始漫长的招魂,而招魂多漫长?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也许几十年。
  他已经做好召一生魂的准备,他也做好了一直召到白宵真人死、再让其关门弟子接手招魂,哪怕一直召到自己耄耋,也要召!若直接死了便罢,若没死,他要在有生之年再见她,哪怕只有一眼。
  却万万没想到,她就这么回来了。
  虽然她没说出自己的名字,但他知道是她,不仅为她认出了邵公公,还有她的眼神。
  那眼神,永生难忘。
  他伸手回抱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低头埋在她的颈间,明明是同一副身体,但一个时辰前让他厌恶,一个时辰后却让他迷恋,只因她又回来了。
  邵公公愣了好半晌,随后意识到什么后,内心波涛汹涌,他噗通一声跪下,“是王妃娘娘吗?是千雪郡主吗?您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您可知王爷有多苦,王爷多想您?”
  顾千雪未回应,依旧紧紧抱着厉王。
  此时此刻她早就忘了从前矫情的一切,什么感恩、什么兄弟、什么面子、什么虚荣、什么坚持、什么原则,都他妈见鬼去吧!与生死比起来,这些简直就是是浮云!
  当初被太子陷害,他用计反陷害太子,与丘安然求婚令她无法释怀,然而时过境迁,她竟觉得当初矫情的要死!什么叫眼里揉不下沙,就是生活太舒坦、太安全所以开始作妖!
  她穿越前是个未经历战火、生活在太平盛世的普通女子;穿越后成了官二代的官小姐,看似步步惊心,但与在楚炎国的一切比起来,惊心个屁!只是自己给自己增加危机感罢了!
  当初他对她确实不好,打过她,然而其根本只是威慑,若真有心杀她,还给她嚣张的机会?
  当初顾老太太郑氏确实也下过绊子,然而也没真正伤害到她,毕竟是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
  当初顾尚书好似排挤她,但顾尚书也只是个势力一些的耙耳朵,哪有勇气害她?
  正是因为她很安全、她的有恃无恐,所以以为这个世界都是天真可爱安全无忧的,她怎么就没想过,宫凌沨是如何长大?宫凌沨所面对的危险?宫凌沨从死亡的边缘逃回多少次!
  与死亡比起来,这些面子这么原则完全不值一提。
  如果让她现在来选,她定会配合他好好演一场戏,狠狠将太子坑上一坑!
  如今回想,她却是对不住他、错怪了她。
  当初,她虚荣、她眼里揉不下沙,难道他就能痛痛快快的接受绿帽?她今日与苏凌霄牵扯,明日与太子见面,但他还是喜欢她,哪怕是绑着也要欢天喜地的成亲,她还记得成亲那日他那喜悦的眼神,后来她提出和离,她以为他会纠缠或者愤怒地杀过来,然而他却同意了,她知道,他不仅在帮苏凌霄,也在成全她。
  什么叫爱?什么叫对一个人好。
  她不知,但就她的理解,便大概如此吧。
  拥有时不知珍惜,非要玩矫情的闹剧,待经历了生死,才知从前的一切多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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