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怎么住?

  回法国的飞机上,冯锦闭目养神,心想:若是江延成能来法国,真是再完美不过,不过正如他所说,他能放弃国内庞大产业的机会不大。
  所以,是子吟对他的吸引不够?
  江延成到底是一个挺难降服的人哪。
  回了法国,冯锦便和高子吟说了,她让江延成来法国的事情,江延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想想也该知道。再说了,我和他早就过去,从他把我从婚礼上带走,就已经结束了。”高子吟反应挺平淡的,一边吃饭,一边说话,仿佛说的不过是一件别人的事情。
  前尘往事,早如过眼云烟。
  五年前,她错爱一场。
  这段时间,高子吟身子骨一直很弱,从美国回来就这样,经常头疼,身子发虚,去医院又查不出来病,就是经常浑身无力,好像心事很重。
  所以,去国外出差的事情,现在都是高志远替她了,本来她上了这个职位以后,出差都是她的事情。
  高子吟日常就在家里休息,冯锦冷眼旁观,“你是心病。”
  冯锦拿过手机来,便给江延成发了一条微信:子吟病了。
  这条微信,高子吟不知道,她还躺在沙发上,用丝帕盖着脸,遮阳。
  江延成正在开会,始终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这次看孩子的变成了孙助理,他坐在旁边,抱着阿兰,一边抬头看投影仪上的内容,纵容江延成再有钱,再能干,始终都改变不了阿兰没妈、孩子可怜的事实。
  江延成低头看了微信一眼,继续开会。
  一边讲着开会的内容,一边脑子在想:冯锦计谋很多,别上了她的当,所以他没理,不过又想,再怎么着,冯锦不会骗人的。
  所以,开完会,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对着助理说到,“定票,法国——”
  “直飞,最快。知道。”孙助理抱着孩子,接上了。
  江延成在心里说了一句:如今把柄已经被人抓住了。
  江延成觉得自己可能老了,年轻时候喜欢工作能力强的,年纪大了,喜欢讨人喜欢的,有些口味变了,有些口味没变,孙助理这种迎合的,比起宋迅那种工作能力强的,更讨江延成的喜欢。
  江延成把孩子送回了家,对着江景程说要去趟法国,江景程只是“唔”了一声,万千的了解,都在这个“唔”里,所以,江延成觉得,江景程可能已经了解了什么,但城府如江景程,从来不说,他不说,江延成权当不知道。
  这次,江延成直飞去了高子吟的家,冯锦这几天出去了,说去会会老朋友,不在家,让阿姨好好伺候高子吟,高子吟还是要么在床上歪着,要么在沙发上歪着,身体还是那样,总也不见好。
  江延成进门的时候,没让人告诉高子吟,刚进客厅,便看见她躺在沙发上,还是用丝帕盖着脸,好像不愿意见光的样子,都好几日不上班了,她不知道江延成来了,侧了个身子,朝向沙发里面,一侧身,曲线毕露,腰那里凹下去,臀部凸出来。
  “玩鸭子玩狠了?受不了了?”江延成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说了一句。
  冷不丁地听到江延成说话,高子吟猛地回过头来,“你怎么来了?”
  声音很微弱,还咳嗽了一声。
  “不希望我来?”江延成问。
  “在我的概念里,没你这个人。”高子吟说完,便又回过头来。
  江延成克制的表情点了点头,“想吃什么?给你做。”
  高子吟的心微动了一下,这几天,阿姨总给她做西餐,她不喜欢西餐,吃不习惯,可阿姨也不会做中餐,高子吟浑身没劲儿,也没心思做。
  “皮蛋瘦肉粥。”高子吟说了一句。
  江延成起身便去了厨房了,高子吟还躺在沙发上假寐,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睡了多久,似乎闻到了米粥的香味儿,高子吟起身,坐到了餐桌旁,拿起勺子吃了起来,看到放在粥上面的小香葱的时候,高子吟吃得挺带劲儿的。
  江延成在旁边,侧着身子看她,高子吟眼睛的余光斜视了他一眼,继续吃。
  “来准备待多久?”高子吟问。
  “说不好。看公司有事,你病好了,我就走了。”
  高子吟便不说话了,低下头去继续吃饭,她的神情总是恹恹。
  “发烧了?怎么浑身没劲儿?肾虚?要狠了?”江延成的手伸出来,一连串的问号,摸了高子吟的额头一下,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试探,好像没烧。
  阿姨在旁边看着高子吟和江延成,他们多像一对情侣啊,女人吃得自在,男人在旁边侧着大半个身子看着她吃,这一刻,好像普罗旺斯的太阳永不落。
  “你晚上想吃什么?火锅吧。”江延成问。
  高子吟低头喝粥,沉默了片刻,“你现在怎么变成这副性子了?这可不像以前的你。你以前从来不问别人吃什么,都是别人问你,我不记得你有虚情假意关心人的时刻。”
  他说话的样子,的确虚情假意,带着对这个世界的不在意,浑然浪子模样。
  即使高子吟病了,他也照样那副神情,游刃有余,看热闹。
  从来不真心。
  不过高子吟现在已经不关心他是否真心。
  “变了么?谁知道呢?当爹了,有些变化不可避免,年纪大了,少了很多对世界的对抗,有孩子了,心态也平和了。”江延成特意强调了一下“当爹了。”
  “今天晚上可以吃火锅吗?”高子吟改变了话题,问他。
  “看你了,若你想吃,我去买。”
  高子吟想了想,便说,“想吃。”
  “那一会儿我去买。”
  高子吟又不说话了,总觉得,江延成来了,她的病便好了很多,可能正如冯锦所说,她是心病,可这几天高子吟根本就没想他,一直想忘了他,为何他来了,便好了?
  高子吟吃了粥,便又躺到床上睡觉去了。
  江延成出去了,没开车,打车去的中国超市,买回来很多的菜和肉,还有火锅底料,其实吃火锅一点儿都不费劲儿,就是东西多,看着乱,所以觉得麻烦。
  江延成交给厨房的阿姨,让她们摘菜,切盘。
  江延成回来以前,高子吟已经从床上起来了,她手抱着膝盖坐在飘窗上,在看窗外大片的薰衣草,她多喜欢法国啊,喜欢普罗旺斯,喜欢一年四季都闻薰衣草的香气。
  她很入神的模样。
  江延成买了一份财经报纸回来看,他不懂法语,只会说几个很简单的日常用语,还是上次来法国临时学了点儿,别的时间,他也没特意学。
  他在干什么,高子吟没注意,一直盯着窗户外。
  “高子吟,tauxdechange是什么意思?”江延成坐在沙发上,问到坐在窗户上的高子吟。
  高子吟没听见,还是很出神的模样。
  “高子吟。”江延成手放下报纸,侧头看过去。
  他再次叫她的名字,已经轻车熟路。
  高子吟这下听见了,侧头问到,“怎么了?”
  “tauxdechange这个单词什么意思?”
  这个单词有好多意思,高子吟想知道语境,便说,“你把报纸拿过来我看看。”
  “你过来。”江延成说道。
  他侧着身子,双腿交叠的模样,似乎岿然不动。
  “我病了。”高子吟继续看着窗外,不理他。
  江延成看了她一眼,只能动了动身子,起来了,去了飘窗那边,指着那句话给高子吟看。
  江延成站在飘窗旁边,高子吟坐着,江延成看到她的头顶,头发上的香气再次扑入他的鼻息,那一刻,所有俗世的庸碌,他的曾经都过去了,好像在普罗旺斯,他什么都不是,就是一个男人,不再是说一不二的江延成了。
  高子吟眉目微敛,很认真地看着报纸,她做事向来认真。
  “tauxdechange,汇率的意思。你不是学金融的么。这个词都不懂么?”高子吟说了一句,似乎在谴责他的无知。
  “把这个题目,挨个词给我翻译一下。”他说。
  高子吟不悦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他也有问别人的时候吗?
  高子吟又低下头,“这句话的意思是,银行基准汇率的骤升和骤降的应对措施。”
  江延成仿佛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接着又坐到沙发上去看了。
  房间里又寂然无声。
  貌似以前,高子吟还从未跟江延成这样相处过。
  六年了,从来没有。
  他从来不屑于这样的相处。
  唯一的一次相处,是上次,在古堡里,什么都没干,就做了五天。
  好像做那事,对他来说,才是真的有意义。
  只有肉体的五天,给高子吟留下浓重心理阴影的五天。
  今日他这样清心寡欲的样子,倒是少见。
  高子吟侧过头去,看到他似乎看得很认真,便问了一句,“你看得懂么?”
  江延成还在很认真低看,他的目光似乎还在报纸上,悠悠地说了一句,说了一句,“你玩过扫雷么?”
  “没有。不玩游戏。”
  “扫雷就是通过已知的数据,判断出周围的雷数。”江延成抖了一下报纸,好像看完了一段的内容。
  “嗯,和你有什么关系?”高子吟又问。
  “我通过你告诉我的‘汇率’这个词,我能判断出周围字句的意思。汇率我本来也了解,能看得差不多。”江延成说到,把半页报纸收好了。
  高子吟复又转过头去,他果然机关算计,异于常人的头脑。
  就这样,从太阳照着,到太阳落山,高子吟的今天非常平静,他也没有像往日那样强势,强迫高子吟干这个,干那个。
  晚上吃火锅,高子吟吃得很痛快,她有几年的时间没有吃过火锅了,用的是电磁炉,热气把她的脸熏得红扑扑的,高子吟在那边自己吃自己的,根本没管江延成。
  她很想问,他今天晚上要怎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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