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宫

  余掌珠正在翻译导师的东西,没有分心看手机。
  于是,江延民的这条消息就这么飘了一下午。
  半天以后,掌珠才看到了这条消息,又看了上面的照片。
  顿时,她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江婉盈已经把她“没去看篮球赛”的谎言说了,江延东已经知道了。
  这时候的她,还是不想承认。
  她故作轻松地说,“你肯定认错人了,那么多人呢。”
  不大一会儿,江延民便又上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余掌珠正在拍照,球场上,陆越泽正在拿着背心擦汗,露出了腹肌。
  余掌珠一看,心想,完了,怎么让她难看江延民就怎么来啊。
  江延民把她逼到死路上去了。
  一时之间,余掌珠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想了想,她说,“我去给婉盈拍照去了,我的枕边风吹失败了,你二哥也不听我的,我面子上过不去,想自己偷偷去拍照,找补回点儿面子。这就被你逮住了!”
  余掌珠这个谎,撒得确实不错。
  大家也都相信了。
  因为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球场上还有另外一个人——陆越泽。
  没有人知道余掌珠和陆越泽的事情,其实两个人之间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江延东一直芥蒂这个人。
  但是江延东知道。
  江婉盈在下面回:二嫂,你怎么这么优秀?做了好事,都不留姓名的,信息时代的雷锋啊。
  后面还加了一个“爱心”的表情。
  余掌珠心里七上八下的,但还是故作轻松地回:优秀惯了!反倒不觉得优秀。
  婉盈回:掌珠,我好爱你。
  余掌珠给放了一首歌的链接:《谢谢你的爱》。
  发完了以后,余掌珠一直等着那个人的答复。
  可是良久,都没有。
  余掌珠奢望,最好他没有看到。
  他日理万机,对这些家庭琐事,家长里短,不感兴趣的。
  但愿,他没有看到吧。
  可是,怎么可能呢?
  余掌珠抱着自己的头。
  她在想着,他要怎么惩罚她?
  越是他要惩罚自己的念头不灭,余掌珠越是不敢给江延东打电话。
  最多就是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头回:没准。或者:这边还有事。
  于是,掌珠便知道,江延东肯定知道这件事情了,她撒谎——
  余掌珠甚至以陌生人的口吻给江氏集团的前台打过电话,问江总在不在,前台会说:“江总最近没在公司。”
  余掌珠问江延东在哪,他大部分时间不回。
  余掌珠急了,本来说好四五天时间就回去的江延东,就这样过了十来天还没回去。
  而余世中病了,好像是中风。
  余掌珠一筹莫展,只知道哭。
  给三个哥哥都打了电话。
  这次余世中的中风,让余威和余元又想起了上次的事情。
  他们都不知道这次余世中究竟是真还是假,都有点惊弓之鸟的感觉,怕又被老子算计了,也不知道这次余世中又安的什么心思,上次直接让掌珠当了代理总裁。
  所以,掌珠刚打电话的时候,两个哥哥都没有去,要静观其变。
  此时的余添,在殷觅的病房里。
  冯麦冬已经很少来看殷觅了。
  只是有一次带着律师来,把和殷觅的离婚证办了。
  夫妻本如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殷觅做妻子已经不成了,估计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余添还是每日都来,想念和殷觅在一起的时光。
  这一日,他刚刚被林珥夺下一根烟。
  自从上次梦遗的事情发生以后,余添在林珥面前便抬不起头来。
  他在外人面前桀骜一辈子的形象,到了林珥这里轰然坍塌。
  “心里烦。”他说。
  “医院重地,不准抽烟。你是不知道么?”林珥已经把烟蒂扔到了垃圾桶里。
  说实话,余添是真不想和林珥正面交锋,实在抬不起头来。
  正好他的手机响起来,是掌珠。
  “三哥,爸爸病了,我让家里的司机把他送到医院来了,可下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掌珠哭哭啼啼。
  “我马上到!”
  林珥看到余添紧急的样子,问了句,“怎么了?”
  “我爸病了。”
  “别慌!”林珥说到。
  这一句“别慌”竟然让余添的心里莫名地暖暖的。
  此时的余世中在抢救,余掌珠在外面哭成了个泪人儿。
  妈妈过世的时候,掌珠还小,那时候上面有爸爸,有哥哥,不需要她操心。
  现在爸爸病重了,她忽然不知道该找谁了。
  她想给江延东打电话,她又怕江延东不接。
  就算接了,他也不会来。
  每回不都这样吗,只要他生气了,就会使出余掌珠怎么都承受不了的杀手锏。
  所以,余掌珠给江景程打的电话,没个江延东打。
  此时的江景程和江延东在潮白河的别墅边钓鱼。
  两个人,特别悠然自得。
  是江延东先来的潮白河,公司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他不想回美国,便来了潮白河。
  崔沁还是疯疯癫癫的,但是她一看到江景程,便消停了。
  “我们俩被你妈赶出来了!”江景程说到。
  江延东一笑,“不是我。是你。”
  “是我。”说完,江景程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模样。
  江景程的手机响起来,竟然是掌珠打来的。
  “掌珠?”江景程很惊讶,“怎么给我打电话?”
  “江叔叔,我爸爸病了,我想让延东来美国,可我怕他不答应,所以,我给您打电话,让您劝劝他。”掌珠的声音很着急。
  “你爸病了?”
  “嗯。很严重。已经在动手术了。”掌珠哭起来了。
  “掌珠不哭,我让他马上去美国。”江景程还没说完话,江延东已经起身了,朝着房间里去了。
  江景程笑了一下,忽然想起来,问掌珠,“为什么你给延东打电话,他会不来呢?”
  “这个——这个——这个叔叔您就别问了。”掌珠说完,便挂了电话。
  江景程已经看到江延东从别墅里面换好了衣服,开车要走。
  远远地,江景程自言自语了一句,“老丈人病了,老子都不管了!”
  江延东开车去丰城,搭乘自己的私人飞机去了美国。
  ……
  此时的周姿,正在家里宴请一个人。
  意想不到的人。
  乔诗语跟随自己的老板去了丰城。
  这次不是因为江延远公司的事情来的,是因为有别的事情。
  乔诗语在自己公司,因为表现良好,在工作上兢兢业业,所以升职了,到了部门经理助理的位置。
  这是乔诗语住到乔正业的家里以后,第一次出差。
  乔正业自然不放心。
  想来想去,他给周姿发了一条微信,说乔诗语去丰城出差了,让她照应一下。
  周姿就笑他,“女儿真是你心头的宝了,不过是出个差,这般不放心。是娇生惯养吗?”
  “如果我小时候娇生惯养过她,这时候不会这么不放心的。是我的错。”乔正业又说,“当初只管生了,没负责养她。”
  周姿看到这里,笑容停顿了一下,不幸的孩子,各有各的苦情。
  乔诗语的事情公事办完了以后,周姿便给她打电话了,让她有空去家里吃个饭。
  乔诗语接电话的时候,正好刚刚应酬完,要回酒店。
  她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上,后面坐着自己的老板,也就是那位好事者。
  乔诗语说不要了,自己明天晚上的飞机回江城去了。
  “那明天中午来吧,你爸让我照看你,照顾不好,是我的错。总不能让你爸爸迁怒于我!是不是,乔乔?”周姿说话,向来有主播的气场和温柔的态度。
  乔诗语竟然无法反驳。
  她只能说“好。”
  打完电话以后,老总问她,是谁。
  她淡淡地回:“周主播。”
  “江太太?”
  “江太太”在丰城声名遐迩,大家自然都知道指的是谁。
  “是。”
  老总的背赶忙从后座上挺起来,很郑重地对乔诗语说到,“你答应了吗?”
  “嗯。”老总长吁了一口气。
  答应了就好。
  老总又侧看了乔诗语一眼,乔诗语这个女子,身家平常,相貌倒是不错,但不错的女人多了去了,凭什么她能够得到江家的青睐?
  老总不懂了。
  但是,只要和江家攀上关系就好。
  那可真是一大棵高枝儿啊。
  就怕这个灰姑娘没那个本事啊。
  还有,他要尽量把这个姑娘留在这个公司。
  江景程听说乔诗语要来,本能地皱了眉头,“明天我不负责做饭!”
  “给我个面子。”
  “不给。”
  江景程刚从美国回来没多久,余元公司换了新的代理人——江延民。
  江景程万分不喜欢乔诗语。
  周姿又顿了顿,“那明天你不做饭可以,总得出席一下。”
  “不出席!”
  “那不做饭,也不出席,明天给我滚出去!”周姿手指着外面说到。
  “江太太,你眼里容不下我了是不是?”
  “是你容不下别人!我自然容不下你。明天给我走人。”
  “江太太,这个家里,一直是我在操持,我在做饭,凭什么让我滚出去!”江景程抬高了声音。
  “我就是让你滚出去,你滚不滚吧?”周姿问。
  江景程咬了咬牙,第二天就滚来了潮白河。
  他不能不滚,因为他讨厌见到乔诗语。
  最近这瘌蛤蟆怎么这么多?
  姓鲍的一直癞蛤蟆,姓乔的一只母蛤蟆。
  都想吃江家的白天鹅?
  所以,家里只有一个人在家——周姿。
  周姿多少有点儿面子上过不去。
  乔诗语看到只有周姿一个人在,反而觉得挺自在的。
  周姿和乔诗语吃饭的时候,江延远中途回来了,看到乔诗语,特别纳闷,他冷笑一声,“登堂入室了?这是欲擒故纵?”
  乔诗语没说话。
  周姿呵斥江延远,“说什么呢?”
  乔诗语说了一句,“阿姨,没事,我习惯了。”
  “习惯了?”周姿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乔诗语一笑,没说什么。
  两个女人的这番对话,反而让江延远觉得,他刚才像个跳梁小丑一般。
  乔诗语仿佛不跟他一般见识一样。
  江延远不晓得现在的乔诗语是怎么想的,每回都让他的挑衅变成打棉球。
  如同这次这般,打上了,却被她轻而易举地三个字弹回来的,这是第一次。
  乔诗语走了以后,江景程便开车回来了。
  周姿还在家生气,不理他。
  “走了?”江景程看到家里的茶几上摆着水果,便知道有人来过。
  周姿不搭理他。
  “你小心将来她成了你的儿媳妇,她不善待你!”周姿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想成为我的儿媳妇?做梦!”江景程反驳。
  他本来就看乔诗语不顺眼。
  ……
  美国。
  江延东到了美国,余威和余元还都没去。
  只有余添在,一个人很忙碌。
  余世中的手术已经动完了,但是还没有醒来。
  余掌珠本来坐在走廊里忐忑不安的,但是江延东出现在走廊上的那一刻,仿佛天神降临人间,给了余掌珠好大的安慰。
  他风尘仆仆的模样,步子迈得很大,几步就走到了余掌珠的面前。
  “你来了?”余掌珠喜出望外。
  这次江延东的反应,大大出乎余掌珠的意外,没离婚,也没收购,做得很符合余掌珠的心意。
  余掌珠的心里暖暖的。
  “好了吗?”他问。
  “还没醒来。手术已经动完了。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余掌珠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探究江延东的眼神。
  江延东坐在了余掌珠的身边,没说话。
  余掌珠一直看着江延东。
  过了一会儿,护士出来了,说病人可以看了,但不能时间太长,要注意休息。
  三个人进了病房去看余世中了。
  看起来余世中的情况还不错,毕竟有钱,病房住的都是最好的,医疗条件也都非常好,估计过几天就能够出院。
  “延东来了?”余世中看到江延东,很欣慰。
  另外两个儿子没来,为什么没来,不说他也能猜到,就算来,估计也得等一段时间。
  “对。”江延东回答。
  余掌珠站在江延东的身边,和他离得很近。
  她的手故意碰到他的小拇指,他仿佛察觉了一样,手拿开了。
  这让余掌珠很受伤。
  “延东能不能再叫我一声爸?”余世中又问。
  “爸!”江延东并不扭捏,也没有半分的考虑。
  经过这次,余世中也想通了,两个儿子指望不上了,余添弄出来殷觅那档子事儿,在他身上的心思也很少了。
  余世中唏嘘不已,他握着江延东的手说,“都说女婿是半个儿,你当我的儿子,很好。”
  余掌珠偷眼看了江延东一眼。
  他并没有看自己。
  估计还在生自己的气,余掌珠去球场的事情,他知道了。
  而且他想当然地认为余掌珠是去看陆越泽的。
  要不然不会这么久不来美国的。
  余威和余元是下午来的,来了余世中根本就不领情。
  不来还好,一来让余世中的气生得更厉害了,想骂人,可一想,这俩不成器的东西,几十年来也没变过,骂更变不了,就这样吧。
  余世中出院了,这几天,余掌珠一直在家里陪着爸爸。
  江延东偶尔也会来,只是很少跟掌珠说话。
  自从上次掌珠主动勾手未遂后,她便知道江延东的心意了。
  不理她。
  这一天晚上,余世中睡觉以后,江延东坐在沙发上,问,“照片呢?”
  “什么照片?”余掌珠不解。
  “不懂?”江延东又问。
  余掌珠刚要说“不懂”,突然便想起来她给鲍成山曾经照过相,而,江延民把她拿着手机拍照的相片发在群里了。
  想必江延东以为她是在给陆越泽拍照。
  所以问“照片呢”,幸好,那张照片,掌珠删了。
  “没有照片,就是给鲍成山拍的那些照片,我都发给婉盈了。”余掌珠面色潮红。
  “票呢?哪来的?”
  “代玮给的。”余掌珠又撒谎。
  她不是不知道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
  虽然她和陆越泽之间根本也没什么,但她就是不想让江延东知道她和陆越泽之间发生了什么。
  具体为什么,掌珠也说不上来。
  江延东没说什么,今晚他回家睡觉去了。
  自己说过的誓言,说只要在纽约,就陪掌珠吃饭、睡觉的,现在也不算话了。
  当然,现在余世中大病初愈,他可能也觉得留下不合适。
  隔天。
  余世中要请一些老朋友叙叙旧,庆祝自己出院。
  当然他有自己深层次的目的,至于这个深层次的目的是什么,余掌珠猜不到。
  但是,余世中要求江延东务必出席。
  总共也没请多少人,但是陆兆年来了,幸亏陆立青没来。
  江延东坐在余掌珠的旁边。
  掌珠的三个哥哥都没有出席。
  喝酒的时候,余世中一直在说着江延东的好,说女儿交给他,自己就放心了,让大家做个见证。
  余掌珠也才明白余世中深层次的含义是什么:余世中怕自己哪天离开人世,而他又看不懂江延东的意思,不知道江延东将来会不会要掌珠,所以,等于是在一群老朋友面前逼宫。
  这群老朋友都是上流社会的人,都有着不小的能量。
  万一将来江延东有对不起掌珠的地方,想必唾沫星子也会淹死他。
  想必,余掌珠能够看得出来父亲的心思,江延东也必定能够看得出来。
  余掌珠觉得爸爸对自己真是用心良苦,虽然对江延东有点儿不公平。
  不过江延东在酒桌上应付自如,丝毫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情商极高。
  离开酒店的时候,江延东的司机来接他,他和余掌珠坐在车后面。
  江延东在闭目养神。
  余掌珠不过不经意的一瞥,便看到来接陆兆年的车,竟然是陆越泽开着。
  余掌珠多看了一眼,便重新坐好了。
  司机开车。
  开车以后,江延东似乎看了一眼后视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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