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凉风如蛇一般丝丝钻入心肺,周围除了飒飒的雨声,十分安静,独给人一种安全舒适的感觉,这样静悄悄独孤寂静的日子,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奢望,奴隶场是不会让一个奴隶平静的活着。
  “你不想杀我,救这条命是想让我给你做事?”反正也打不过,煜索性躺在草堆上,眼神清凉,好看的丹凤眼里跳跃起微微晃动的火花,距离疏冷。
  他不相信张芸芸,那种怀疑和排斥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值得他的信任,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不也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巫语将他从小囚禁了十几年吗?最后能被放出来还是因为羲族人。
  一个从小就被人群所孤立的人,他还会对人类怀抱信任吗?
  得到了多大的利益,就得付出多大的代价!这是从小的生存环境教育他的。
  想让这样的人爱上别人,首先就是要抹消掉两人之间无形的距离,取得他的信任。若说她救他什么都不图,恐怕煜不仅不会相信,还会从心底生出警惕,索性按照他的规则来,人有了安全感才会有信任。
  张芸芸看了他一眼,勉为其难地咬了咬嘴唇,脸颊泛红,眉心微蹙,仿佛将要开口的话有多么难以启齿:“我救你确实是有件事想让你帮忙。”煜听到这句话才有了反应,转过头看着她。
  “其实我不是羲族人,是小允把我捡回来的,”张芸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煜的眉头一挑,神情没什么波动,仿佛早已猜到,“小允和令四大叔为人都很善良,如果没有他们恐怕我早就饿死了。”硬生生逼出来两滴晶莹的泪珠,看,她是个多感恩戴德的人,煜应该向她学习,对救命恩人要时刻心怀感激。
  在听到后一句话时,煜的眼神霎时变得阴冷,好一个“为人善良”,呵!可惜这点变化实在太细微,她沉浸在编织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察觉。
  “继续。”清冷道。仿佛不掺和一点温度的声音,让“深陷情感回忆”的张芸芸浑身一激灵。
  “我原以为小允对我好,只是因为同情我是一个孤女,却不想他竟对我产生了男女之情!可是我……我对他是半点情谊也没有的,”想到此处,她激动之下转过身,背对着煜,面上满是纠结和为难。把一个心地善良却又不忍伤害别人的温柔女子的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
  是吧,红楼梦里是这样演的吧。煜从小虽与人接触的少,为人处世不懂得情理,对她而言是障碍,但也未必是坏事!与之隔离的还有人心的复杂和算计!之后他再面临的就是羲族这种从不掩饰张扬的恶意,像张芸芸这种处心积虑的演技,以他现在的经历未必能分辨出来。
  只要他还是人,哪怕心中存有一丝良善,她就有办法取得其信任,走进他心里去。
  煜闻言,那张精致好看的五官的脸皱起了深深的眉头。
  “你想要我帮你杀了他?可是,这种事情用不着我来动手吧。”方才她躲避偷袭的英姿飒爽,至今仍回荡在他眼前,有这样的身手想要除掉一个不顺眼的人还不容易。
  张芸芸闻言不可思议,“刷”的一下转过身,难以接受:“他曾经救过我性命,我再杀了他就是忘恩负义,此种天地不容的事岂可去做?”
  煜的脸色有点难看,“那你想要我做什么?他要娶你,你不愿嫁,除了杀了他,我想不到还能做什么。”救了他,就为了这点事,他的命果真这么不值钱。
  “到是有一个好办法。”
  她走到煜眼前蹲下来,两人持平,露出了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头一个真心的微笑,“若是,你能抢在他面前娶了我……”
  闻言,煜毫无波澜的丹凤眼倏地睁大,不可思议、不敢置信!以至于她后面说了什么都没听清,这便是她想出的最好的主意?
  “你,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面前人突然变的心不在焉,张芸芸蹙眉,推了推。煜反应过来,刚才还有些懵逼的丹凤眼此时看着她,没有温度地冷笑。
  这笑,直打的她心里一个冷颤!
  “我如今已被赶出羲族,他们全都以为我死了,若是我再回去娶了你,岂不是自投罗网,重入地狱,”然后他细细打量张芸芸,皮笑肉不笑,“这样想来,你救我的意图怕不是把我当个耍乐的玩意儿,给点甜枣当人高兴再打一棒子,这手段比那些在奴隶场欺辱我的人还要可恨百倍千倍!”狠话到最后,不知想起了什么,最后面目徒然变得狰狞起来。
  被亲生父亲囚禁十几年,被族人嫌弃排斥冷落十几年,最后还被自己族人当做供奉品呈给羲族人,之后更是被羲族人残忍对待。张芸芸只当他是想起了往事,心中不忿,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激起了他的仇恨和怨气。
  “我若是真想如此手段待你,奴隶场我有的是方法,何苦还要再拐弯来这么一遭。”倘若不是因为系统剧情,她无法入戏,面对煜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时,哪怕是陌生人都会同情,甚至抬手帮衬一把。
  张芸芸的眼睛跟煜勾人阴邪的丹凤眼不同,圆圆的,宛如一颗黑色灵气婉转的珍珠,里面有人最渴望拥有的东西,温柔。
  她定定看着他,收敛了身上的气息,手掌交合放在对方的手上,煜手纹粗糙不光滑,与脸上的精致细腻完全不同。
  然后弯了唇角,露出一个自认完全无害的微笑:“我知道你以前受了很多我不了解的苦,但是请你相信我一次,我绝不是你想的这种人。”她的眼神认真到煜都忘记下意识的抵御和反驳。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张芸芸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走到火堆旁边拿出自己走时带出来的包袱,取出一张白皙透明的面具,映在火光下透出淡淡的黄晕。然后转过身,当着煜的面低头将它戴在脸上,再抬起头时,俨然成了一个五官平平的大汉,与之前的模样可谓完全不同。
  张芸芸:在此感谢系统大人给的剧情提供。(优雅鞠躬)
  “这是……?”
  “等你身体好了,我再把你带进族里,到时候你就带上这个,保管谁也认不出。”看着煜惊讶的样子,张芸芸的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煜伸手摸了摸面具,像是人皮细细滑滑的,戴上这个东西别说是那些羲族人,便是他方才都没发现她的破绽……抬起头以复杂的目光看着面前奇怪的女人。
  看起来一切都准确齐全了,可是所有的一切又都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就好像……专门为他准备的。
  每次看到煜那清明的丹凤眼扫来时,她心里总不由自主地紧一下,好像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会被他看穿一样,他现在明明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目光对上的刹那,稳了稳心神,径直直视过去。
  不能犯怂。
  煜的嘴角忽然扯了一下,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阴邪的眼睛看不出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仿佛身下是柔软的棉花重新舒适的躺好:“既然你都准备好了,我又欠你一命,这事儿便这么定了。”语气平稳清冷,一点也没有刚才那怒气冲冲的样子。
  不愧是将来能统一大陆的男人,性情变化让人捉摸不清,方才那形态真是说不出的恐怖,现在这样好多了才是正常。
  以防他不答应,她还准备了后招,没想到人一见到“□□”就答应了……
  “既然这样,这些天你便先在这里休息,等身体好了我再带你回去。”张芸芸将面具重新放到包袱里,一转头就看到煜在默默看着她,或者是看着她手里的“□□”……
  夜晚的轻风徐徐,飘到洞穴里,扑到面上一阵凉意,连带着人心都温凉了,洞穴里安静无声。
  “煜,”张芸芸忍不住出声,“你要不把衣服脱下来晾干,都湿……了,”张芸芸的话在他转过头的刹那又不自觉的收了回去,“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再这样下去若是得了风寒,别说你帮我,便是你自己的命都丢了。”她还能被一个小屁孩吓唬住了?
  煜脸色有些发红,在火堆的照耀下更加滚烫,抿了抿唇,眸光不善,说:“没事,我不需要。”
  奴隶场不仅是环境糟糕,那些奴隶睡的地方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有的人若是抵抗力差,直接就被丢出去自生自灭了,更有一些看管奴隶的人,比如令四,旁人许是不知道,她却是清楚。
  有一晚,曾看到他逼迫一个少年委身,那少年因为不从被打的很惨,第二天都站不起来,而那个少年。
  就是煜。
  张芸芸似是想到了什么,把手边的包袱扔过去,开口道:“放心,我不看你的。”然后转过身去,过了好久,才听到身后悉悉碎碎的声音。
  “好了。”声音沙哑。
  转身湿衣服已经晾在了火堆旁边的架子上,身上穿的正是她在包袱里放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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