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

  有什么东西从他心底深处涌出来,满满地,充盈了他的胸口,像是一股温暖的暖流,一点点地将他的心包裹起来,让他的心变得无比的柔软。
  等我,我会回来找你。
  好。
  说好了的,等我回来之后,就由我来保护你。
  嗯,说好了。
  一问一答,似乎轻描淡写。
  但是对少年们来说,这寥寥数语已经足够。
  弥亚没有阻止萨尔狄斯的决定。
  他知道,萨尔狄斯不该困在狭窄的王宫勾心斗角。
  这个人应该走向最广阔的天地。
  萨尔狄斯握着弥亚的双手,他低头,额头轻轻地抵在弥亚的额上。
  深浅不一的金色发丝交缠在一起。
  他闭着眼,温热的体温透过发丝、还有紧握的双手传递给了彼此。
  这一刻,四周的一切都仿佛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和弥亚,倾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秒。
  集合的哨声在远方响起,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
  萨尔狄斯伸手牵住身边骏马的缰绳,他正要离开,可走了一步忽然又停下来,侧头看向弥亚,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吗?
  记得,怎么?
  那个时候,你对我可凶了,动不动就打人。
  因为那个时候的你真的很欠打
  我觉得我很吃亏,被你欺负了好多次。
  有吗?
  弥亚睁着眼看他,一脸无辜。
  我不记得了。
  萨尔狄斯很有耐心,一样一样跟弥亚算账。
  你看,你先是打了我一拳,然后,又凶了我一顿,接着,用树枝抽我,还有,在马车上拧我,把我的腰拧得青青紫紫的。
  记得真清楚。
  猫科动物果然很记仇。
  那个时候我很生气,想着,等我回去之后,一定要一样一样跟你算回来。
  所以?
  我现在要离开很长一段的时间,在那之前,你能不能让我报复回来?当然,不是全部,只一样。
  萨尔狄斯挑眉,看着弥亚说,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里,我只对你做一样,这样可以吧?
  我知道了。
  弥亚觉得,现在不让这只记仇的波斯猫报复回来的话,绝对会被记一辈子。
  说好的,只能一样哦。
  萨尔狄斯举起拳头,对弥亚微微一笑。
  弥亚有点慌。
  果然这家伙还是最记着当初自己一拳把他打哭的仇吗?
  他一咬牙,闭上眼。
  话既然说出口了,就不能反悔,一拳而已,他忍忍就好。
  萨尔狄斯举着拳头,看着已经紧张地闭上了眼的弥亚。
  少年紧紧地闭着眼,淡金色的发丝散落在眼前,细长的睫毛末梢微微颤动着,像是被风吹动的羽毛。
  如含苞待放的花瓣般淡粉色的唇微微抿紧,看起来有点慌。
  拳头突然松开了。
  左手攥紧身边骏马的缰绳,萨尔狄斯俯身,低头。
  纯金的发丝掠过他黑色面具的侧角。
  他的唇轻轻地落在少年如花苞般淡粉的唇上。
  毫不犹豫的,极快,极轻的一吻。
  如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走。
  萨尔狄斯翻身上马,一拽缰绳,猛地纵马飞奔了出去。
  风声从颊边呼啸而过,被风吹得飞扬不休的金发下是少年仿佛被阳光烫伤了一般红到不可思议的颊。
  感觉到唇上柔软的碰触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弥亚却只来得及看到萨尔狄斯纵马飞驰而去的背影。
  【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我只对你做一样。】
  被骗了!
  可恶啊啊啊啊
  少年涨红了脸,不知道是因为被气的,还是因为其他。
  他两辈子的初吻啊还不如挨萨尔狄斯一拳!
  弥亚捂着嘴,唇上隐约还残留着刚才那种柔软的触感,挥之不去,让人又是觉得别扭又是莫名的不知所措。
  好气。
  果然下次再见的时候还是得再把那家伙打哭一次才行!
  【少年篇结束】
  第66章
  又是一年初春之时,春日的阳光正是最舒适的时候,明亮而不刺眼,温暖而不火热。
  庭院中,一名黑发青年坐在爬满了碧绿蔓藤的长廊一端的石亭中。茂密藤叶的阴影笼罩在他的身上,清澈的流水从旁边的假山上流淌下来,坠入池水中,伴随着叮咚的落水声,带来细细凉爽的水汽。
  青年的容貌虽偏硬朗了些,但是他温和的神色中和了面容上的硬朗,看起来给人一种温厚的感觉。
  翻动手中的书页,他专注地看着手中厚实的书籍,仿佛整个人都已经沉浸在书本之中。
  一把七弦琴放在他的脚边,他面色宁静,舒展开的眉眼带着放松的痕迹。
  啪嗒啪嗒。
  突然响起的马蹄声打破了此处的宁静。
  但是黑发青年并没有因此露出不快的神色,而是抬头向前方看去,眼底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小跑进来,到了庭院入口处,放缓速度而后缓缓停下脚步。
  飘动的柳枝之下,马背上的少年翻身而下,身姿轻盈。
  在他落下时,那淡金色的发丝就在空中轻轻飞扬而起,阳光跳跃在其中。
  他的动作轻盈得仿佛是他的后背上有着一双无形的精灵的翅膀。
  落地后的少年仰起头,细碎金发散落在线条柔和的颊边。他穿着简单利落的无袖短袍劲装,翻身下马时飞扬而起的单侧肩短披风轻柔地披落在他的左臂上,边角金丝线绣的金纹在翻飞中折射出一道微光。
  弥亚。
  黑发青年合上书本,笑着站起身,喊着少年的名字。
  还是这幅样子,一点都没变。
  他笑着想。
  其他的祭司都是身穿长袍、服饰繁琐庄重,尽可能地展示出威严庄重的姿态。
  唯有这位少祭,哪怕是在特殊的祭祀场合,也从来不穿厚重的长袍,总是一身简洁的白色短袍,身上的佩饰也极少。
  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从来不会像其他年轻的祭司们一样刻意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而是毫不在意地散发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和活力。
  经常有人诟病这位特立独行的少祭,尤其是那些老古板的祭司们,说他身为少祭却如此任性妄为,行为举止和服饰都不够庄重。
  但是无论那些人怎么说,弥亚依然是我行我素,完全不把那些人的话当回事,也不会因旁人的话而动摇或者改变。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在这个少年身上。
  王太子殿下。
  抚摸了一下正在对他撒娇的骏马的鬃毛,被叫了名字的弥亚抬头,目光落在坐在亭边的帕斯特身上。
  弥亚牵着白马走过来,白马的身侧挂着银饰白木的弓和箭筒。
  这是这位少祭特立独行的又一证明。
  少年的身体虽然略显纤细,却并不会让人觉得柔弱,而是带着一种柔韧的力量。
  当他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时,他射出的利箭能胜过绝大多数战士手中的利刃。
  细碎的淡金色发丝下,一双宛如融化着天空海洋的湛蓝色眼眸清澈得仿佛能映出天空的朵朵白云。
  当着双眼睛注视着你的时候,你仿佛能从那双眸中看到一望无际的广阔海洋。
  少年的容貌清秀俊气,就像是黎明清晨时分沾染着露水的嫩叶,像是春日湖畔初绽枝叶的柳条。
  当他向你走来时,就隐隐有一种绿叶般清新的气息迎面而来。
  你又去练箭了?
  不,只是骑马晨跑了几圈。弥亚说,你来很久了吗?
  还好。
  帕斯特一笑,拿起脚边的七弦琴,抱在怀中。
  你上次哼的曲子我已经琢磨出来怎么弹了,帮我听一听,有没有不对的地方。
  左手按在弦上,他右手拨动琴弦,悦耳的声音伴随着清亮的流水声响起,萦绕在庭院之中。
  弥亚在音乐声中牵着骏马走到溪水边,白马低头饮水,弥亚在一旁轻轻抚摩着白马的鬃毛。
  偶尔,他会回头看一眼。
  坐在亭角的黑发青年垂着眼,拨动着怀中的七弦琴。
  每当这个时候,青年的神色总是特别的安宁,眉眼间透出隐隐的满足感。
  看来,这位是真的很喜欢弹琴啊。
  弥亚忍不住在心里这么想着。
  而且,说实话,这位王太子在音乐上的造诣还真的挺高。
  他哼出的之前那个世界的曲子,王太子只要听个几次,就能将其用七弦琴弹奏出来。当然,因为弹奏乐器的不同,曲调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区别,但是,就算有所不同,那依然是很美的曲调。
  话说回来,虽然时不时有人弹琴给他听是很好没错,但是
  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过
  一曲奏毕,弥亚略感头疼地说。
  帕斯特殿下,你一过来,那位老将军又要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那位老人现在对他是横竖看不顺眼,非说是他带坏了王太子,故意引诱王太子沉溺享乐之中。
  开玩笑,十天半个月弹个琴放松一下就叫沉溺享乐?
  这位老人家是没见过什么叫真正的荒淫无度吧?
  老将军对王太子的严厉程度搞得他有时候都忍不住同情这位王太子。
  还有,是这位王太子自己每隔十天半个月就非要往他这里跑,他难道还能拦着对方不让进?
  帕斯特微笑地说:对于这一点,我很抱歉。但是有大祭司护着你,外公就算再看你不顺眼,也拿你没辙。
  所以,你这是拿我做挡箭牌?
  没办法,能够让我安安静静弹一曲的地方,也只有你这里。 帕斯特抚摩着怀中的七弦琴,神色温和地说:十多天里能有这么一会儿也好。
  如果在他的住所,别说弹完一曲,他只要伸手碰一下琴弦,立刻就会有许多人劝说他不要耽于享乐,不要沉溺于玩乐之中,要认真、要勤勉地学习、练武,为了成为优秀的王者,为了背负这个国家的未来,为了让所有人都认同自己。
  他没有一刻的喘息之时。
  他的外公从小就严厉地教导他,他是王太子,所以他必须表现得比任何人都优秀和强大。
  尤其是这几年里,周围的人对他的要求越发严厉。
  因为那个人的声名崛起。
  想到这里,帕斯特的眼底渗出几分复杂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将怀中的七弦琴放下,站起身来。
  今天就到这里,我先走了。
  好的,王太子殿下。弥亚挥挥手,神色随意地说,想必这里你也已经很熟了,我就不送了。
  歪着头想了一下,他又说:真忍不住想要弹琴的话,可以过来。
  帕斯特笑着点了下头。
  等走到庭院大门时,他回头去看,看到弥亚已经随意地坐在了溪水边的假山石上,手心捧着一个糖块,逗弄着白马。
  骏马凑过来舔他的掌心,他就开心地笑了起来,身上被飞溅的水打湿了也毫不在乎。
  少祭这幅模样若是被那些古板的祭司们看见,肯定又是一顿唠叨虽然弥亚根本不会把他们的唠叨当回事。
  额发的影子落在帕斯特掠过一丝羡慕之色的眼底,让他黑色的瞳越发深暗了下去。
  少祭,未来的大祭司。
  明明和自己一样身负重任,被无数人盯着一举一动,可偏生这个少年能活得那么率性自我,那么自由自在,好像不会被任何东西所束缚一样。
  既然都是一样,为什么他却做不到这样的自在?
  沐浴着上午时分明亮的阳光,帕斯特很快就回到了王宫。
  刚进入大殿中,身板笔挺的老将军就领着数人快步向他走过来,一张脸板得紧紧的。
  他本以为外公是因为他又去了海神殿而不满,心里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站住了等着被训斥。可是当老人走到他跟前时,他发现老人的脸色非常严肃。
  其他的人也是看着他,目光中透出几分凝重,他这才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老将军面色肃然,开口道:殿下,那位回来了。
  那位?
  帕斯特想了想,记起来,那位镇守北疆的军团统帅纳迪亚是在今日返回王城述职。
  你是说纳迪亚将军?他已经回来了?
  但是,如果只是纳迪亚将军回王城述职的话,不至于让外公露出这么严肃的神色。
  老人的眼底掠过一道利光,他的目光带着深深的冷意。
  他说:他这次回王城,将第三王子带回来了。
  帕斯特抬起的手微微一顿。
  第三王子,萨尔狄斯。
  在最近这两年里,这个名字一直频繁地在他耳边响起。
  两年前,敌国突然突袭波多雅斯国境,内地大军救援不及。
  在这场紧急而又危险的战争之中,一名年仅十六的少年在北疆的战场上率领骑兵从侧翼冲击,一举贯穿敌军军阵,力挽战场危局。
  少年一战成名。
  那一战,让波多雅斯的第三王子萨尔狄斯的名字出现在世人的视野之中,为众人所知。
  而那一场令世人瞩目的胜利,仅仅只是一个开端。
  在随后的两年中,萨尔狄斯征战沙场,一次又一次痛击敌人,一次又一次将那些因为他的年龄而轻视他的敌军武将击毙于他的马下。
  他曾亲率一队骑兵潜入敌国之中,在斯顿王国的境内杀了一圈,最后在数万斯顿大军愤怒地追杀下依然成功突围回到波多雅斯,令斯顿人举国震怒却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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