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番外_196

  他已经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如果他还没有历史和过去,有天他真的死掉了,这世间就没有任何关于他存在的记忆,现在好了,至少还有利古尔一人知道他。
  别塔宫撤销了他的死亡证明,恢复了他秦芜君的身份。
  他十九岁那年,第一次被派出去完成刺杀任务。他暗地里调查,发现刺杀对象是一个才走马上任不久的州长,州长翻出前任官员一笔官商勾结的旧账。前州长怕了,就雇佣杀手结果他。那男人虽然挺好色,但并非穷凶极恶,芜君最后还是手软了。
  刺杀失败,被人带回学校,不听话的杀手便不是利器,而是凶器,不定会捅出多大篓子,这样的人会被枪决。但处死芜君那个Epsilon利欲熏心,看他姿色上佳,便把他高价卖给了Psi人口倒卖贩子,给他伪造了一个死亡记录。
  芜君正愁不知道怎么逃出抚养学校,这正是一个绝好时机,他乖乖被卖。至于芜君这个杀手身份,反正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烫手也不再烫那个E的手,也没必要告诉那伙人贩子。
  他在各个人贩子手上周转了一年,也不知道学校有没有发现他没死的事实,即便发现了,他在地下倒卖的行迹十分复杂,那些人贩子也有很多隐藏行迹的手段,根本无从追查。
  芜君从抚养学校的监管中逃出来后,一边等待自己被拍卖的命运,一边收集帝国上层的咨询,他要给自己做一个长期周密的计划。
  他有两件事要做,第一件就是为家人复仇。从十四岁离开家,十来年过去了,就连他父母的面容回想起来都模糊一片,唯独全家惨死的仇恨在他心里异常清晰,甚至清晰到了锋利,像一个小刀片每天剜心刮骨,总有一天,这把刀片要么杀死他自己,要么杀死指使灭他一家的罪魁祸首亚当·德卡拉。
  第二件事就是完成父母没能做到并为之丧生的事揭露帝国进行基因改造的阴谋。芜君认为这是他的责任,他不是个喜欢揽责任的人,然而这关系到万千EP和他们家庭的阴谋,这沉重的责任却被他揽到了自己肩上。
  他了解自己父母,一对善良乐观的人。如果说进行基因研究最初只是为了一家人重新团聚,当他们发现上千万个家庭因此被迫分离时,揭露这个阴谋就不仅仅是为了他们自己,更是为了其他和他们一样的人,为了每个人的权利不被践踏。
  芜君享受了父母十四年来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爱,哪怕现在那都是他心里不可或缺的温暖,而这一切都没来得及报答,如果完成这件事,或许夫妻两也能死而瞑目了。
  他知道仅凭自己的身份要做成这两件事肯定不行,他需要接近帝国上层人物,知道所有帝国的秘密,而被当作拍卖品也是途径之一,他会被作为宠物肆意玩弄,可同时他可以一步成为大人物身边最近的人。
  也许老天也想着帮他一把,他第一次被正式拍卖就听到看管人员在讨论,据说这天有个秘密的大人物要来,那人就是李尔·德卡拉。
  这些拍卖场的人天天跟帝国高层接触,所以高层的丑闻秘密他们大多知道一些。其中一个质疑李尔是Epsilon为什么要买Psi时,另一个压低声说:“但也有可能是Alpha,据说上将的两个儿子有一个是Alpha。”
  芜君这辈子承受那么大的痛苦,大抵就是为了给他换来一次这样的运气。很自然地,他搭上了李尔这条船,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帝国上流社会,一边要迫切引起李尔的注意,一边卖力替他出谋划策。
  这期间芜君逐渐知道了更多关于别塔宫的信息,他知道能接触到基因研究等一级机密的只有上将和幕僚长。
  现在他在别塔宫的这段时间,也逐渐有一些低级权限可以访问国家数据库。他曾经用别人的权限去访问基因研究数据库,因为权限不够立马就被拦截,并且没多久他偷用权限那人被审问后就被撤了职。
  一级权限需要人脸、指纹和虹膜三重识别,如果不是本人,一定没办法进入。
  最后芜君心下一狠,想了个一石二鸟的方法,如果德卡拉被他制服,那就可以拿到信息后再杀了他。
  芜君通过反复观察,发现德卡拉作为优秀军人的底子还在,肯定没办法那么容易制服,而且安保严密,一丝动静就会被发现。同时,德卡拉捍卫Epsilon统治的意志十分坚决,他很可能根本不害怕死亡威胁。
  芜君只有一次机会,他想了另一个更加残酷的办法,先出其不意一刀毙命,然后再用他的身份信息接触数据。但是这么做的条件非常苛刻,他必须让德卡拉死得足够安详,并以最快的速度接触到国家数据库,要不然虹膜和指纹识别容易失效,所以谋杀他最好的地方是在他别塔宫的办公室。
  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不引人注意并且跟德卡拉在办公室独处的机会,可是这样的机会几乎没有。能见到上将时间只有工作和开会,最少也有简森和马里其中之一在他身边,芜君和他不可能独处,而且E没办法色诱,对于芜君来说最方便制造独处机会的方法完全无法实行。
  他只有等待一个契机,一个非日常的契机。
  地处北部的约京市,冬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仿佛暑热才刚退没多久,一场秋风,两场秋雨,黄叶纷纷落下。等最后一片黄叶从枝头飘落,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就会无缝接上,一夜间银装素裹,瞬间拉开冬季的帷幕。
  今年冬天的雪在傍晚时分下了起来,李尔从市政厅回家后,百无聊奈站在窗前点上了一支雪茄,看雪。
  院子里什么都没有了,花草树木池塘,都被他挖的挖,砍的砍,要不然就是全被水泥敷上,只有一架秋千孤零零架得老高,在风雪中前后幅度不小地晃动着,显得突兀而孤独。
  和李尔自己一样。
  芜君一走,带走了他这地方所有的生气和快乐,艾斯和夏利再一走,就把剩下的那点人气也带走了。
  李尔平日故意用工作填满自己所有空余时间,倒是没什么心思来细细体味这些矫造的情绪,只是今天下大雪,他也不好留手下的人工作太久,于是按时下班回来了,才有这无甚可想,唯有胡思乱想的时间。
  芜君离开的伤痛已经从鲜血淋漓的大口子愈合成了一道深疤,或许伤得始终有些重,疤痕里仍有隐痛,碰见这雨雪的孤独天气就跟风湿一样,会隐隐作痛那么一会儿。
  不过李尔还是觉得欣慰,芜君在别塔宫干得风生水起,特别是Psi全国改革在他的努力推动下,进行得十分顺利。全国的Psi现在都以他为偶像和榜样,非常爱戴。如果改革照这种进程,五年后基本能完成,那时的Psi们便拥有了自主选举权,李尔掰着指头算了算,如果Psi都支持芜君,那他极有可能在元老院拿到长老席位。李尔跟伊芙都没做到的事,他却似乎可以做到。
  芜君得到了他想要的,李尔真心为他高兴。
  自从跟李尔分开后,芜君好像一直是单身,没有任何婚恋传闻,不过李尔倒是听到不少贵族打他主意的。而芜君自己也好像转了性,他们偶尔会在别塔会议上碰面,芜君的谈吐稳重大气,以前在李尔面前那副狐狸精似的轻浮气一点也没了。
  李尔自己也没恋爱结婚,一点心思都没有,也不是说心如死灰,再也不相信感情了,只是芜君仍独身一人,他就没办法决心结婚生子。
  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在他公馆门口骤然停下,随即他就看到他母亲进来,外面套了一件厚重的黑色陆军大衣,头发披散着,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这么急,大半夜的,恐怕就着这准备睡觉的装束就来了。她在风雪中急步朝他的房子走来,从脚步声可以知道她径直来到了李尔的书房。
  伊芙推门进来,衣服上的雪都还没抖干净,就一气说道:“我有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
  李尔倒了一杯热茶端去给他母亲:“您先喝杯茶暖和一下,不急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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