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七章生产

  “我做不到看着你死,就像你不能放过我一样。是我输了,千凉。”沈言璟喃喃有声,接过拧的半干的帕子揩掉她额角的细汗,毅然决然的起身。
  女人生子本就不易,更何况接生的人是萃雪这个毫无经验的丫头,陆千凉本身又昏迷不醒。
  沈言璟坐在床头扶她坐起,双手紧贴着她的后心渡气。萃雪则抱起陆千凉的双腿,双手轻轻下压她的小腹,催动着腹中胎儿的胎动。
  蓝雨拿来参片含在陆千凉的口中,见二人忙活自己又插不上手,更是着急。
  有了参片吊气,陆千凉竟渐渐的恢复了些力气。沈言璟见势一喜,手掌上渡气的动作不停,连声唤她:“千凉,快醒醒,你使一使力。”
  怀中的人并未回答他,可那紧闭的双眼眼皮却轻轻地动了动,似是有清醒过来的预兆。
  被他紧握着的那只手,也下意识的握紧了些。那一瞬,沈言璟的心情就像是渡过了寒冬的枯蝶,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身体里澎湃的真气原本只是试探般的输送进陆千凉的身体,而今,却像是破堤而出的洪水,倾斜进那具孱弱的身子,化作一股柔软的暖流将她包裹在其中。
  就像是母亲温暖的胎盘。
  那是一种叫人安心的温暖,不管是在折剑山庄时那个在她被罚跪时,盘膝坐在她身边让她在自己身上靠一靠的少年。还是在宁王府时,她杀了不该杀的人,却给她抵罪的少年亲王。亦或是那个陪她同床共枕的无数个日夜,连彼此掌纹和呼吸都已经熟知的郎君。
  若不是出了那件事,沈言璟是不是可以永远都是她最信任的人?
  微凉的手掌抵着后心,隔着轻薄的衣料渡气到她的周身经脉,护着她的身子和腹中的孩子。真气的输出对于习武之人的消耗是巨大的,以往少量的渡气,作为帮助受伤者疗伤也算有益。可这样大量的渡气,足以抽空沈言璟的整个身子,甚至是伤害到他的经脉。
  可此时此刻的沈言璟,却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的经脉曾经受过一次大伤,自那以后,经脉原本断裂处的节点便会比普通人的经脉更加脆弱,全靠着他周身的劲气勉强相互。饶是如此,人到晚年之时,武功也会逐渐递减直至消亡。
  如此大规模的渡气,对他曾经受过伤的经脉来说可谓是自寻死路。
  肉眼可见的,沈言璟墨色衣袖下,修长纤瘦的手背上已经有经脉凸起。可他却像是丝毫不曾发现一般,执拗的以自己的气滋养着陆千凉,养护着这朵并不脆弱,却险些枯萎的花儿。
  “千凉,你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
  沈言璟口中喃喃有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你醒过来,便是想我寻仇也好,同我拼命也好,我都不会抵抗一下,随你怎么出气。只要你平安,只要你平安……”
  “我已是获罪之臣,离阳王朝有我无我,已没有影响。我这条性命,便是给了你又如何?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答应你……”
  若是语声可以承载时光,沈言璟的话语,将会伴着她那些泯失的记忆走过多少的春秋?
  京水还没有回来,沈言璟却险些力竭。萃雪满头是汗,大声唤着陆千凉,引导她恢复意识自行使力。可她能用出来的力气,在这一场争分夺秒的战役之中,可谓是九牛一毛。
  那一晚留下的血,足以叫在场的三人铭记一世。
  铁血的王爷,执拗的王妃,忠心的丫头。如果没有那些恨,就算是永世囚禁于道观,他们这一大家子也能将生活过的宛若世外桃源。
  可事到如今,说再多的话都已经无用。
  直到天色蒙蒙发亮。
  嘹亮的哭声响彻齐王府的这座小院,萃雪抱着那小小的孩子喜极而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孩子憋的发红的脸上,像是水晶,映的人眼眶发痛。
  那是一个不足月的女婴,因为难产的缘故,一张小脸儿被憋的通红,身子上还有未擦净的鲜血。
  她哭的无助,一双小手向上扑腾乱抓着,细弱的手指擦过萃雪的脸颊,柔软的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害力。细弱的毛发软软的贴在头皮上,在她的哭声之中显得尤为可笑。
  “王爷,是小郡主。”蓝雨将孩子接过来抱在怀中,跪倒在沈言璟和陆千凉的面前,给她二人看怀中孩子的容貌,可那哭腔却已经和着语声传了出来。
  她想忍住,可泪水却早已开闸倾出。到最后,却也是抱着怀中的婴儿痛哭。
  一夜的渡气,早已经使沈言璟累的脱力。他倚坐在床沿处揽着陆千凉无力地靠着,微微偏过头去看了一眼那婴儿的小脸,突然一笑:“丑了点,估计再长几日就好看了。”
  他又瞧了瞧,伸过手去。
  蓝雨以为他要抱,忙将小郡主抱得紧了些。沈言璟而今无力地很,摆了摆手,只是摸了摸婴儿的小手,对陆千凉道:“眼睛像你,日后也是个美人坯子。”
  就在这时,京水终于拎着姗姗来迟的太医回来了。
  他浑身是血,一手提着一个人,一个死的一个活的,砰地一声将死的丢了出去,想了想,又将手里活的轻飘飘的放了下来,踢着那太医的屁股踢到沈言璟的面前。
  那太医也不知自己为何糟了这无妄之灾,被这怪人截出来一路枪林弹雨不说,还被踢屁股。
  而今见了齐王沈言璟,又看到了正在昏睡的陆千凉和刚刚出世的孩子,一下明白了过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扣头如捣蒜:“王爷饶命!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呸!你哪只眼睛看我们王爷像大人了!”蓝雨啐了一声,自认为自己说的没错的骂道:“我们王爷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京水幽怨的瞪了蓝雨一眼,一脚踩在刚刚只起腰杆来的太医背上,询问沈言璟的意思。
  沈言璟欢喜的逗弄着自家闺女,任由她小小的手抓住自己的手指,递到嘴边去啃,啃不动又哭出来。
  小郡主哭,他却笑,面不改色的道:“丢到府外去喂弓箭吧。”
  京水二话不说,拎着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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