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五章溺水

  官拜右相已经是文官之极限,他本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这些年来却不得不被沈言璟压了一头,处处直不起腰来。
  无奈之下,他只得与宁王沈季平联手,试图扳倒沈言璟,扳倒沈言璟这块碍眼的绊脚石。
  多年来的嫉妒终于发酵成仇恨,腐蚀的他面目全非。而此时他得势,饶是心理惧怕也强行装作镇定,冷笑一声:“齐王殿下现在的处境,又如何杀的了微臣全家?”
  沈言璟勾了勾唇,凉薄的唇笑出了一丝凉薄之色:“你可以试试,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你还能有命在。”
  毕竟积威多年,沈言璟这样的威胁,任谁都不敢忽视。薛旳扬手将蓝雨推到了沈言璟的脚下,色厉内荏的道:“一个丫头而已,我也懒得去杀,送你便是。不过齐王殿下还是自求多福吧,这纸状词递上去,便是陛下想救,也就不得你了。”
  “薛大人请便,慢走不送。”沈言璟道。
  一干士兵鱼贯退出了小院,只剩下看门的守卫依旧凶神恶煞的守在门口,禁止任何人的出入。
  蓝雨向来是个坚忍的丫头,即便是此时被打的唇角开裂也未留上一滴泪,摸了摸唇角的鲜血裂开嘴难看的一笑:“什么狗东西,等日后王爷洗清冤屈,不抽了你的一身肥油点天灯算我蓝雨跟你姓!”
  “你不是跟我姓?”沈言璟倒也有心情调戏她:“好好地帝姓你不姓,非要跟那个腌臜之物姓,要么我把你嫁到薛府去?”
  蓝雨为之气结,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踢了沈言璟坐着的凳子一脚气冲冲的跑开了。
  刚刚来人问审,沈言璟怕伤到陆千凉与小羲和,便将二人关到了房间里。此时人走了,陆千凉方才牵着羲和走出来,上前检查沈言璟的手臂,替他正骨。
  手臂骨节位置错位的刁钻,一看便知那锦衣卫青鸟与沈言璟的仇怨不小。
  陆千凉一手固定着沈言璟的肩膀,一手拖着他的手肘向上猛地一推,指尖隔着柔软的衣料捏了捏骨缝处接合的位置道:“你何必气她,这齐王府里能对你真心的人也就只剩下这么几个了,气走了一个少一个。”
  沈言璟没心没肺的一笑:“整日被关在府里,不能出去喝花酒,早就闲的发霉了,自然得自己找点乐子。”
  “自己找乐子!那你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自己上天啊!”蓝雨肿着脸将刚沏好的茶砰地一声摔在了茶桌上,瞪眼道:“看什么看!爱喝不喝!”
  沈言璟摇头叹息:“我这一失势,连丫头都管不住了。”
  刚刚的事情闹得不小,小羲和饶是躲在屋子里也听得清清楚楚,此时怯生生的抓着沈言璟的衣袖,抬起小脸儿来眼巴巴的望着她,颇有些惊惧不安的模样。
  沈言璟俯下身来抱她,却被陆千凉伸手拦住:“你手臂刚刚接上,不要使力。”
  刚正好的骨会有一段时间失力,沈言璟这会儿莫说是抱起一个孩子了,就算是端起茶杯都吃力的很。
  无奈,沈言璟只好作罢,抚了抚羲和头顶柔软的黄发:“怕什么,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事自古有之,你若是现在便怕了,日后便更没办法独当一面了。”
  小羲和抿着唇,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不反驳?”
  她很少说话,说话也尽量言简意赅,若不是陆千凉知晓她是沈言璟最先抱起来的,还要以为捡她回来的是京水呢。
  沈言璟被问了这么一句,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又反问一句:“我为什么要反驳?”
  小羲和道:“你告诉我,做人要真诚,是自己做的便是自己做的,不是自己做的便不是。”
  这话说出口,就算是沈言璟自己也怔了一怔。他默然半晌,将小丫头揽进怀里轻轻抱了抱:“很多事情你现在不能理解,等长大了便知道我的苦衷了。”
  送走了小羲和,二人坐在院中饮茶,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春色渐深,这些花草得见了春日的阳光,像是被瞬间拔高了一般郁郁葱葱的生长了起来,眼见变异金没膝。
  这几日进入院子的朝廷士兵不少,来来往往也不知道仔细这些,将地上的酒坛子踏破了不少。原本错落有致的景色,而今却是显得有些凌乱了。
  沈言璟将地上的碎瓷片踢了踢,清出一条干净的小道来嘱咐陆千凉道:“你若是觉得闷了想出来走一走,便叫萃雪和京水,或是我陪着。这些瓷片锋利的很,长年累月的埋在泥土之下很难清理干净,若是划伤便不好了。”
  陆千凉道:“我哪有那么不小心,你不必担心我。
  言罢,又是一阵近乎于寂静的沉默。而今齐王府被封,就连陆千凉平日里爱吃的栗子也没有了。她无聊的揪了一根酸草叶叼在唇边问道:“你为什么不反驳?”
  出口,却是同小羲和一样的问题。
  刚刚在羲和问时,沈言璟便怔了一怔。而今陆千凉又问来,沈言璟却是平静了:“认也是如此,不认也是如此,本王自然想要少收点皮肉之苦。”
  “你就算是遭难,常年的积威也还在,谁敢对你动用私刑?”陆千凉问题刁钻:“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安排的?”
  沈言璟终于回眸:“是不是我安排的,你不知道?”
  陆千凉斩钉截铁的重复道:“我不知道。”
  空气在一次的陷入了沉默,沈言璟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遥望向高高院墙圈画出来的格子天,好一阵,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好了。千凉,这一次,我真的没有丝毫办法。”
  他缓缓回身,用的却是一种近乎于幽怨的目光望着她,那视线之中凝结的情绪让陆千凉险些喘不过气来。
  如果他的眼睛是汪洋大海,那她便是那个溺水的人,在广袤的汪洋之中迷失了方向,迷失了信念。
  沈言璟转身走向房间,手掌搭在自己刚刚接好的肩膀上,头也不回:“我也多希望,你从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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