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左刀韩

  陆千凉很想啐他一口,然后恶狠狠地告诉她,老娘没死之前就已经二十五岁了!可是想了想,二十五岁乘以二倍,也没有面前这人的年龄大啊。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打不过这人!
  本着欺软怕硬的生存本能,陆千凉扁了扁嘴,反驳道:“我二十了!”
  “好吧,二十岁的小丫头,他这一身经脉真的是你续接起来的?”大爷离开床榻一侧,坐在桌畔,一双浑浊的老眼似是望穿了几十年的岁月:“几十年前,老夫名动天下之时也曾结实过一位江湖散医,专门研习续接经脉之法,可却是屡次难以成功。”
  陆千凉手上的动作一顿,她皱了皱眉,突然想到了天医谷阁楼夹间儿里的人。她并不能确定这大爷说的是否是那人,虽说心神大动,却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问道:“然后呢?”
  “他说若是行医者有足够的胆量和医术,还有武学功底支撑,是可以将病人断裂的经脉连接起来的,但却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习武之人皆知,脉门是习武之人最为脆弱的地方,我反驳他说是痴心妄想,我二人最终不欢而散。”
  陆千凉在同这门房大爷交手的第一招起便知这人是高手,听他四说着往昔之事时,便也在心中搜索起来,卓绝的武功,精湛的医术,这人到底是谁?
  那大爷年纪已然不小了,瞧上去不下五六十岁的年纪,一身老旧的麻衣打着补丁,给人一种穿了多年无钱更换的感觉。从入府以来,陆千凉已经面对这大爷不下三次,如今却是第一次仔细的打量起他来。
  衣衫虽旧,却干净得体,不像是旁的邋遢的老人一般不修边幅。须发虽长,随意垂散,却不显颓败之色。他手上的老茧主要分布在手指指腹和手指与手掌连接的地方,乃是常年握兵器所致,不似做惯了粗活的老丈一般老茧分布于十指和手掌,双手均匀。
  思及此,陆千凉瞳孔猛地一缩。他手掌上的老茧只在左手,右手却干净,只有一道长长的刀疤横过手背。
  “左刀韩……”她低声呢喃道。
  老大爷也是一怔,似是没想到这世间还能有人使得他一般。左刀韩并非姓左,名讳亦不是唤作左刀韩。只是他单刀惯用左手,名唤韩彻,江湖武林之人取其姓冠以左刀二字,人称左刀韩。
  左刀韩成名之时连陆父都尚且年幼,算来已有几十年之久,在武林上销声匿迹也已有四十余年了。如此算来,面前这人岂不是有七八十岁?
  他是怎么做到不显老态的?
  陆千凉柳叶细眉颦蹙,双手捏住衣袖,嘴唇动了动:“江湖传言,韩前辈早在四十余年前便已经身死了,晚辈一时失态……”
  左刀韩笑的豪爽:“女娃娃便不如那娃娃利落了,当年他见我的时候,知晓了我是谁,还管我喝了两坛子好酒呢。”他笑够了,正了正颜色:“你还未告诉我,她这一身经脉,真的是你续借起来的?”
  陆千凉点头应道:“正是晚辈。”
  “啧,不应该啊,昔年那庸医研究了十余年,都未将我这断裂的经脉续接起来,羞的躲进天医谷如今都未出现。这样的医术,却叫你一个女娃娃练成了,没天理了。”老大爷挠着头,满面不解道。
  陆千凉上前两步,激动地问道:“前辈说的那位庸……神医,可是凝华子前辈?”
  大爷猛然抬头:“你是他的弟子?”
  果然如此,陆千凉幡然醒悟,昔年她修习奇书《凝华子》在书册最后的自传上读到过,凝华子前辈对这世间有憾,而那憾正是一位至交好友。她原以为凝华子前辈口中的好友是天医谷长老,而今细细想来,确实有些不妥。
  她昔年年幼,为看出谷主眼中的惆怅。凝华子前辈的既然出自天医谷,牵挂的又是天医谷,为何临死之前身着的不是天医谷统一的白色校服,而是一席淡泊青衫?
  陆千凉双手抱拳揖了一揖:“算是,也算不上是。晚辈只是修习了凝华子前辈以毕生所学著成的奇书《凝华子》,当时前辈已经离世,晚辈只好磕头自行拜师,但求前辈能收下我这个弟子,也是希望前辈的衣钵有所传承吧。”
  “原来如此……”老人喃喃道。
  人眼中的惆怅是藏不住的,像他这般年岁的人,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回忆往昔。那些过去的人,过去的事,走马观花般的相继而来,如何能不惆怅。
  他的眼中似是映出了那些少年意气,那些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岁月。
  低舞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至交好友同登高楼,一坛美酒,一个眼神,便能体味到彼此心中想说的话。一夜畅谈后,二人挥手作别,再约明年。可一年又一年过去,好友终是离散……
  “凝华他从未收过弟子,有个人继承衣钵也好。”左刀韩道。
  他眸光悠远:“想昔年,我正值巅峰时候,少年意气却不减,恰结实了同是少年意气的凝华。他出自天医谷,喜着素色,喜美酒,喜奢华,喜美人……我与他皆是,便是为了争一位花魁姑娘。”
  陆千凉在心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人家大侠的相识都是什么英雄救美,相互交托后背。这两人倒是好,一个是名动天下的大侠刀客,一个是天医谷内不染尘埃的弟子。这两个人……竟然公然在烟花柳巷里爆出名号……争姑娘!
  可见几十年前的江湖武林有多么混乱啊。
  左刀韩继续道:“这么多年过去,老夫都已经记不清那一日的画舫上花灯如何了,只记得那姑娘笑的真美啊。我没有那么多的银票,天意谷的弟子确是不缺钱的。老夫被人夺了所爱,一怒之下出刀劈了游船画舫……一来二去,倒也结实了。”
  陆千凉:“这还真是不打不相识啊。”
  “想昔年,我二人一习刀,一学医,原本不该有交集的两个人,竟然不打不相识的做成了朋友。他教我医术,我教他防身之术,想来……已是隔世经年梦。”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