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交谈

  手掌砸在骨肉上,震的她手骨生疼。沈季平生生受下,双手擒住她的手腕儿向上一拉便抵在了身后的假山上。一条腿也横着压住了她双腿的膝盖,使她动弹不得。
  在这宁静的夜幕之下,陆千凉甚至听到了他受痛后一不小心溢出喉咙的闷哼声。可很快她便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双手的脉腕皆被沈季平扣住,只需要他的内力轻轻一震,便足以震断她全身的经脉。陆千凉不敢乱动,身后的假山是刺骨的凉,支棱起的碎石硌得后背生疼。她却也只能这样死死抵着,用以消解沈季平的压力。
  而那个人,并没有废掉她的经脉。
  上弦月洒下的光辉并不算明亮,那少的可怜的光亮透过白玉冠打在她的脸上,彻骨的凉。面前之人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皱起的眉,薄薄的唇微微抿着,柔和的轮廓在这月夜之中给人一种温润宛若邻家公子的美感。
  这张面容,陆千凉曾无数次的在梦中描摹过,曾无数次的在心中勾勒过。有时在梦中,这张脸会变得模糊不清,会混淆在千千万万的陌路人之中。但是每一次,她都能准确的伸手抓住这个人,看着那隐在迷雾之中的轮廓渐渐清晰,便成她喜欢的模样。
  她曾调笑着对沈季平说,若是一朝一日喝了孟婆汤,再也记不清彼此的容貌,她便可以凭着这份感觉,翻遍整个阴曹地府将他寻出来。
  那时,她躺在沈季平的怀里,面色驼红的沉浸在幸福之中。殊不知,真正的毒蛇都是会隐藏的,梦中抓到的那人不过是沈季平的千面之一。
  他是什么样的人,完全取决于他想要让你看到什么样的他。
  就好像今天,这样近的距离,陆千凉依旧猜不出他的所思所想或是心中喜怒。
  微凉的唇角覆上她的眉眼,就好像是无数个夜晚他对她做的那样,清浅而细碎的吻。那唇渐渐地变得火热,从眼眶而始,顺着鼻梁而下一路吻到她的唇角。紧接着,他在她的唇上轻轻一点,只是转瞬即逝,却像是准备的许久的仪式一般虔诚。
  陆千凉甚至看到了他唇角的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手腕处的钝痛让她不得不想些别的分散注意力,沈季平慢吞吞的抬眼,冰冷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不是陆千凉么?千小姐?”
  陆千凉笑:“为什么?”
  沈季平道:“你做的简直是天衣无缝,眼神,说话的语气,她的喜好,甚至是她日常生活里的那些小动作,你都模仿的惟妙惟肖。可你到底不是她,做的再像都不会是。”
  陆千凉微微偏了头仰面望他,一脸的愿闻其详。沈季平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微微低下头,将脸颊埋在她的颈窝处,声音极低的道:“你比她聪明,也比她狠心。不过你或许不知道我妻阿凉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她总是糊涂,也很会撒娇,她从不会抗拒我的吻。就像是现在。”他再一次轻轻地点了点她的唇:“她会脸红的躲进我怀里,或是粗鲁的来撕我的衣裳,而不是这样平静的望着我,说这些无关紧要的故事。千小姐,你骗的了沈言璟,骗得了离月,骗得了陆千城,但你骗不了我。”
  他放开她,优雅的抖了抖衣裳:“要做个赌注么?我给你替折剑山庄报仇的机会。一年,只有一年,在这时间内你若是不杀了我,我便会杀了沈言璟,杀了陆千城,杀了柯暮卿京水甚至那个小皇帝。让后把你囚禁起来,一辈子求生不得求死不得。不过在这一年内,我不会动你,如何?”
  陆千凉耸了耸肩:“似乎我占了很大便宜的样子。”
  “这是我能给你最后的仁慈,反正这天下都是要攥在我的手里的,早一年晚一年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沈季平道:“当然,你若是现在倒戈离开沈言璟,入住宁王府的话,以上这些都可以不作数。”
  陆千凉扑哧一笑:“那宁王的好意,我先心领了。就算是有一天我住进宁王府,也是同我未来的夫一起,所以还请宁王替我将房子看好了。”
  “既然如此,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沈季平道:“你伪装的真的很好,就连我也险些被你欺骗。但我知,你可能会是折剑山庄的任何一个人,可绝对不会是陆千凉。”
  他一只手捏住衣袖,微微仰起头望向天空中的繁星,身姿挺拔宛若青松,又像是水墨画中走出的草木之神:“她真的是死在我怀里的,我亲眼看着她咽尽最后一口气,直到尸体都慢慢冰冷下去。那个人,早就化作一抔骨灰沉寂在那一只青花瓷质的罐子里了,我亲自动的手。”
  他道:“我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热切地盼望着她死去,可在她死后,在你出现后,我却又热切的盼望你是她,盼望她擦亮眼睛看清楚我是怎样一个人,怎样踩着她的枯骨一步步走上整个离阳王朝最巅峰的位子上的,你说这好笑不好笑?”
  陆千凉问:“所以说,你从不曾爱过她,是么?”
  “是!”他回答的斩钉截铁:“这一切本就是一场错误,要怪就怪她遇人不淑罢。”
  二人并肩走回到来时的方向,就像多少个日月,他二人并肩走过的那般。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天上又开始飘下洋洋洒洒的雪花,严冬的寒风将人吹的直打寒战。
  那一年,不怕冷的姑娘在初春的溪边凿冰踏水。她本就知道他在林中,也知道他丢掉了那支本已经折下来的红桃。
  那一年,即将远赴京城的世子撕掉了手中的信件,毅然决然的抛弃了所有自己所期冀的东西,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也就是从那一日开始,二人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远方,沈言璟提着一盏灯笼,微微皱着眉望向这方。温暖的橙色映出他衣服上的花纹,张扬的不可一世。
  陆千凉突然一笑,对沈季平道:“就算是你不同我说这些,我也是一定要杀了你的。既然你告诉了我一个秘密,我不妨也告诉你一个。”
  “你知道宁王妃为何会在你吻她的时候做出那样的举动么?”她直视他的双眼,笑意俨然:“因为当时,她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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