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真情假意

  喧嚣的长街上,二人并肩而行。路过宁王府时,却见昔年的两株夹竹桃尚且开的茂盛。那是她最喜爱的两株花,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却是她从瘦弱的一根幼苗时一手栽起来的。
  嫁入宁王府五年的时间,她一直是亲自修枝剪叶,照看那两株花。有一次那花儿不知怎么便有了枯萎的势头,她请尽了京中的花匠都没能医好,最后还是季平在宫中请来了花匠,医好了那两株花。
  时移世易,世易时移。昔年的承诺,终是水月镜花一瞬么?
  一席青衫出现在门口处,沈季平俊逸优雅,执了一把小臂长的剪刀仔细修剪着两盆花的枝叶。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抬头,正好将她这差点儿要哭出来的神情收入眼中。
  他一怔,眉眼处溢出三分疑惑,直起身子放下剪刀向她走来:“千小姐,怎么站在门口?到府上坐坐吧。”
  “不用了,我们赶着回家。”沈言璟扬了扬手上的东西,将大包小裹拎在一只手上,伸手接了她手上的,揽着她的肩向前走:“季平闲情逸致,我们二人不打扰。”
  沈季平微一错愕,点了点头,目送二人离去。
  沈言璟牵着她走了好远好远,直到走出了宁王府所在的巷子才放开手。他打了个响指,京水不知从何处跃出,接了他手上大包小裹的东西,一个闪身便再次消失不见。
  摊铺上有卖梨膏糖的,他拿了一支,身上却未带零钱,只得丢了块碎银子。那小贩感恩戴德的收了,又用油纸包包了许多给他。
  沈言璟也未拒绝,取了一支递给她,剩下的便拎在手上:“你喜欢沈季平?”
  陆千凉摇头:“不,我只是羡慕,宁王妃能嫁一个这样宠她爱她,在她死后亦对她念念不忘的男子。宁王……他对宁王妃的感情,想是全天下女子的奢望吧。”
  沈言璟冷笑:“你怎知沈季平对他王妃的感情是不是真心的?皇室何曾有过真的感情?”
  陆千凉反驳:“我就是知道!我生了一双眼还看不到么?若说我看不到,你又如何看得比我清楚?”
  “宁王世子与齐王昔年共入折剑山庄学剑,宁王妃便是我二人的师姐,我如何不知道?”他突然恼了:“眼见得就是真的么?你看到的事宁王对王妃情真意切百依百顺,铺十里红妆今生只爱她一人。可你看不到的呢?你怎就不知,宁王沈季平昔年迎娶折剑山庄少主便是为了利用折剑山庄在江湖上的势力?你怎就不知,宁王妃莫名其妙的消失,现在下落不明生死不明,就不是沈季平搞的鬼!”
  陆千凉扭头:“宁王妃已经死了,真的死了!”
  沈言璟呵呵冷笑:“是,死了好啊,这般有眼无珠之人,活在世上也是等着被欺骗的。与其心碎神伤,倒不如死在沈季平那虚伪的外表下,来世还能投生个好人家,莫要再与皇室有什么瓜葛。”
  整条街上的人都在看着二人,见是齐王沈言璟,谁都不敢说什么,夹着尾巴便跑,活像是见了鬼似的。
  陆千凉不想同他吵,扭头便走。沈言璟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恶狠狠地将她扯回来:“你不能喜欢沈季平,谁都可以,唯有他不行!”
  他眼中有厚重的红血丝,似是目龇欲裂,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压抑着的苦楚。陆千凉挥开他的手臂,摇头:“我只是羡慕他与王妃的爱情,这么美好的东西,我又怎忍心亲手毁掉。”
  沈言璟亦笑:“美好,和,自古多少盛世枯骨,你们女人,总是将一切看的太简单。”
  “或许吧。”她道。
  周围的巷子都已经空了,有些关了门的店铺中,门缝中透出一双双眼睛,无言的望着二人。或许明日,齐王殿下与千氏大小姐在街上争吵之事便要传遍整个京城了。
  沈言璟扯了扯衣袖,微恼道:“我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真是气得糊涂了。”他伸手捏了捏眉心的位置,上前两步走在她身边:“算了,不吵了,咱回家。”
  从街巷直至千府,二人并肩而行,却再没有多说一句话。像是算计好了似的,二人无声冷战,谁都不曾先搭理谁。
  千府的金匾之下,千和早早地便候在哪儿等人,倒是此次请客的东道主,千夫人未出现,想必是还在准备着。
  沈言璟叹了口气,先她一步走到府门处。一干千府主子侍人跪了一地,沈言璟客套了两句,叫京水将礼物提进去,自己拿了大夫人的礼物向碎雪园的方向走去。
  刚至巳时二刻,离午时还早。刚一入碎雪园,便见大夫人与红景在小厨房中忙活着什么,柯暮卿未在府中,想是去会见他的那班师弟去了。
  沈言璟在门口站定,侍女进去通报,大夫人与红景紧忙撂下手中的活儿迎了出来。从门口行至碎雪园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却将自己的情绪敛了个干净。将手上的礼物递给红景,笑着对大夫人道:“夫人别来无恙。”
  大夫人颇为喜欢他,任由他扶着往里走:“这才几日没见?嘴都甜了。昨个千凉烦你照顾了,她脾性不好,也就只有你惯着她。”
  “脾性是不好。”他回身望她一眼,笑的温润:“打不得骂不得,小心待着还每日同我使小性,本王真是越来越没地位了。”
  他这话含沙射影,明里暗里的不就是在说她么?陆千凉抬眼:“你说谁使小性!”
  一院子的人静了。
  千和向来执臣子礼,此时闻言,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向沈言璟赔礼道歉:“王爷恕罪,凉儿从小被我们夫妻俩惯坏了。日后我二人一定多多管教,多多管教。”
  大夫人也道:“王爷别介意,从小惯坏了的,一会儿我说她。”
  沈言璟摊了摊手,高高挑起的眼角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夫人可别,你瞧我没说什么就这样了,您若是说了她,遭殃的可是本王。”
  几人哄笑,说不上是真心,倒也不像最初那样冷场了。陆千凉微微红了红脸,瞪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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