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夜半来客

  陆千凉觉得,自己这一次绝对是遇上了狠茬子!
  扶着肚子从醉仙楼出来,日头都已经有了些偏西的势头,沈言璟双手抱臂,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口,对她道:“看来千小姐是真的喜欢吃酱肘子,本王也不好夺人所爱。来人,给千小姐再做一份送到府上,记本王的账。”
  陆千凉踉跄了一步,若是不借柯暮卿的手臂撑了一把,险些栽倒下去。这个沈言璟,真是存心跟她过不去啊。
  以往还觉得他最多只是调皮捣蛋了些,今日一见,他若是多长了两颗虎牙便可以化身吸血鬼了。看在他现在是摄政王,不是她那个不好好练剑被罚出去跪石板砖的小师弟的份上,忍了!
  回到千府,红景带着大夫人坐在廊中晒太阳,陆千凉独自一人瘫在桌子上消食。
  连翘瞧着她双眼空洞面色蜡黄的模样,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温度,担心的道:“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还是和柯公子吵架了?今天出去的时候明明还是好好地,怎么回来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哪副模样?”陆千凉没好气的接了一句,问道:“柯公子怎么了?”
  连翘左顾右盼的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之后,一本正经的道:“今儿个您和柯公子一起回来之后,公子二话不说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差点儿将咱家的门板摔碎了。不出半刻中,还唤了小厮抬水进去,说是要沐浴,到现在还没沐完呢。小姐,您该不是将柯公子给……”
  陆千凉一口茶尽数喷了出去:“想什么呢!死丫头!”
  以柯暮卿那洁癖的样子,今天被她溅了一声的汤汁,不着急着回去换洗衣裳才怪呢。她以杯盖拂了拂茶水上的浮沫,默默饮了口。
  连翘犹自一副不怕死的模样道:“小姐,齐王殿下差人送了个食盒过来,说是小姐喜欢的,要不要连翘给您拿来?”
  “拿走!丢掉!”在陆千凉的怒吼之中,小丫头默默地退了出去。
  今天提着一口劲气吃了整整一盘子酱肘子,怕是以后看到肘子,都会想吐了吧。打发了连翘,陆千凉蹬了鞋子仰躺上自己的秀萝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肢体舒展的感觉叫她一阵安心,身子下的锦被温暖柔和,熏过的被子带着袅袅的馨香,叫人嗅之便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欲望。
  她紧忙伸手在眉心的位置捏了捏,定了定心神。
  原想着宁王府失窃,宁王丢了妻子一定会掘地三尺将王妃寻回。可惜,现在整个京城的地皮都被掀了几次,王妃的遗体依旧是没有线索。
  王府里放出的消息,她是因为患了急病才病逝的。可她自己却知道,自己的身子,哪会得什么疾病?此时尸体失窃,她想要验尸寻死因的线索再一次中断。
  她没有什么叫她非死不可,死后还要鞭尸二百的仇人,可她没有,不代表沈季平没有。
  沈季平乃是京城有名的情种,昔年在她获罪的当口上依旧不离不弃,毅然决然的将她娶近王府之中,这么多年来传为美谈。芝兰玉树贵公子,宁王世子沈季平。可这位名动天下的贵公子,却未必没有仇家。
  朝堂之事,向来没有统一的时候。皇帝会采用一些制衡之术,久而久之,朝堂上便会分做两派。小人妒君子,以沈季平在朝堂上的影响,有人向他下手也不为过。
  既然如此,排除的圈子就会小很多。陆千凉掰着手指头在心中数着与沈季平意见不合的大臣,第一个,便想到了齐王沈言璟。
  会是他么?
  身形相貌,声音以及走路的姿势,都与他并不相似。可若是他故意隐匿身形……
  陆千凉觉得自己的脑海之中很混乱,今日齐王在醉仙楼里的一举一动,昨日去郊区赛马,请她作证……她能在一夜之间往返于勾栏院与宁王府,他又如何不能?
  贴在心口的玉佩微凉,沾染了她的体温,却渐渐地温热了起来。
  陆千凉伸手掏出那一块玉佩,放在掌心仔细的端详着上面的花纹,却看不出什么玄机。罢了,现在她这个身份,想要自保都有些勉强。冷玉容母女虎视眈眈,更何况,千府老爷要回来了。
  她摊开账本,仔细钻研着上面那些数字,一条条一桩桩尽数的记在了心里。从夕阳西斜到银月初生,连连翘何时为她多掌了两盏灯,她都不清楚。
  时辰不早,连翘早就应了她的吩咐,先行下去休息了。夜风微凉,送着淡雅的荷香袅袅入室,不用焚香亦是叫人心旷神怡。
  她起身倒了杯冷茶,端着杯子默默走到窗边。冷茶入喉,带走了心底些许的烦躁。夏蝉的鸣叫声不时穿入到耳中,颇为聒噪。
  有风吹过,桌子上的蜡烛微弱的火苗晃了晃,连带着她映照在地面上的影子都被拉长了许多。
  时辰不早了,也是该休息了。陆千凉随手关严了窗子,转身过身去铺床。
  武者近乎于野兽一般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不对劲!她未转身,单手在床榻上一撑,身子便躲向一边。果然,刚刚立身的位置擦过一道掌风。
  烛火晃了晃,映亮了那人的一身黑色夜行衣。
  一击不成,那人倒也未多做纠缠。他指尖执着一枚小小的翡翠镶蓉簪花,声音沉稳:“千小姐,好久不见。”
  果真还是被他认出来了,陆千凉直了直身子,坐在了床沿儿上,指了个椅子给那人:“阁下今夜来我千府,是来谈条件的?”
  那人面巾下隐着的面孔似是一笑,他并指一晃,一支蜡烛熄灭。
  “千小姐怎么会觉得我是来谈条件的?”他语调微微上扬,带了些轻佻的意味:“而不是来杀人灭口的?”
  唯二的蜡烛灭了一只,室内果然暗下去不少,掩映的烛火摇摇晃晃,却是叫那人的身形益发不真切了。
  既然他不想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陆千凉便也不瞧他。她扬了扬下巴勾唇一笑:“阁下当然不是来杀人灭口的,因为,阁下还有东西在我手里攥着。再者说,就算是阁下想要杀我灭口,有这个本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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