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一日

  “好久不见,迪伦。”苏庭云拉着辛玥蹲下,看他给小牛换褥草。
  “刚出生两天,身体强壮,我每天给它喂四次奶。”迪伦博士将换好的褥草抱到小推车上,等会儿会有人来收,“你们先在草坪上坐一下,我去换件衣服,晚上去农田抓鱼。”
  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阳光正浓,苏庭云拉着辛玥坐在草坪的椅子上。她只是不愿说话,仿佛对外界的一切失去了兴趣。
  她的世界只有一个人。
  “迪伦家里有一块稻田,里面养了鱼,”苏庭云将头靠在她肩膀上,“今晚我做给你吃,像你在周庄给我做的一样。”
  提起周庄她眼神明亮了一下,但转眼又熄灭了。她回不去了,上辈子的记忆已经回放到了尽头。
  “庄上还有酒窖,虽然你不能喝酒,但可以跟我们一起酿。”
  “你看现在天气这么暖和,明天我还可以带你去骑马。我从来没有教过别人,今后也只教你一个人。”苏庭云说完搬过她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你看我对你这么好,你要不要奖励我一下?”
  辛玥盯着他的眼睛,那里有温暖和安抚,她低下眼皮,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苏庭云五官舒展,笑意在他脸上荡漾,一刹那如春暖花开。
  迪伦博士从两人身后走来,温和道:“走吧,我们去农田那边。”
  农田并不大,鱼却有许多,似乎他的稻田只为养鱼。稻田旁边种的青菜和葱蒜,都是些低碳植物。
  “你走后,我就把这里改装成了一个小农场,现在想吃中国菜就可以自己做。”迪伦博士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晚饭我来做吧,”苏庭云笑着准备捞鱼:“我欠你一顿中国菜。”上次说请他吃饭,没来得及就走了。
  辛玥站在田坎上看苏庭云捞鱼,一根竹竿上用铁丝连着一个网兜,听迪伦博士介绍,这是他自己做的捕鱼工具。
  稻田里的鱼不大,一斤多一点,苏庭云捕了三条,一条红烧,一条清蒸,一条做汤。
  “我这里没有猪肉,”迪伦博士说,国外杀猪都不放血,吃起来有血腥味,颜色也不好看:“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让人去菜场买。”
  苏庭云说不必了,又去菜地里拔了一颗白菜,和一些蒜叶。
  “昨晚我儿子送来了一只野鸡,你可以帮我烹饪成美食。”他说。
  苏庭云让辛玥跟在自己身后,他两手不空,手上还有许多泥巴,不能腾出手来牵她。辛玥上前帮他分担一些重量,苏庭云笑着将右手的蒜叶给她。他的丫头即便如此却仍然保持着友善。
  晚饭是苏庭云一人做的,迪伦博士帮忙烧火,他说真正的中国菜是带着柴火味儿的。
  辛玥坐在火堆旁,这里能驱散黑夜带给她的寒冷。火光印在她的脸上,娇艳如花。
  迪伦博士夸奖她是一位美丽的中国女孩。并抬头对苏庭云道:“很高兴你找到了自己的灵魂伴侣,我曾以为你是一位asexual。”
  苏庭云笑笑不说话,他曾经也这么以为,遇见她之后才发现只是没遇到对的人。
  晚餐很丰富,色香味俱全,材料都是迪伦博士自己种的。他竖起手指:“我得留你多待几天,好久没吃到这么美味的中国菜了。”
  苏庭云一直在给辛玥挑鱼刺,稻田里的鱼刺多,他挑的也有耐心。“求之不得。”时间多点,丫头就更能适应这里的环境。
  晚上还得回那边睡觉,“你需要几间房?两间还是一间?”迪伦问。
  “一间。”他不敢放她一个人睡觉。不止睡觉,洗澡也是。在医院有李淑芳她们陪着还好,现在只有他一人就显得不方便。
  “丫头,别害怕。”苏庭云摸着她脑袋,“我就站在外面,门不关。”
  她听话的进去,水从头顶淋下来,让她感到窒息,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午,满地都是血。
  “我给你放一首歌好吗?”苏庭云问,声音很近,就在旁边。
  窒息感突然消失不见,辛玥睁开眼睛,一切都没变。
  他放的《遇见》,他们没在一起前听过的一首歌,那时的她像个小家长,请求他帮忙取保辛沁。
  晚上他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她的后背,“你知道我怎么跟迪伦认识的吗?”他问,刻意将声音放的轻柔缓慢。
  “迪伦是个画迷,我在剑桥读书时候,他不知从哪里听说我有许多古典画作,拜托我借给他看。”
  “家里的藏书阁必须血亲才能进,所以我没有答应他。”
  “后来,”苏庭云似乎也觉得好笑:“他赖在我们合租房不走,吃我的用我的,我当时还给他记了一笔账。”
  “我请房东将他赶出去,房屋都反锁,但第二天他还是进来了,方法未知。”
  “直到有一天我回房里,发现长锦和绍堂抱在一起睡觉,才发现他将两人都催眠了。”
  “原来观画是幌子,他找我是为了研究一个课题,催眠心理学。”
  辛玥呼吸开始平稳,缓缓睡去。森林里的鸟偶尔啼鸣一两声,她睁开眼,看见他还在,便又闭上眼睛睡去。
  第二天一早,苏庭云带她吃过早饭就出去了。阳光很暖,辛玥蹲在一旁看迪伦博士给盆栽修剪枝叶。
  “我把花搬出来晒晒太阳。这是紫罗兰,”迪伦博士轻轻的剪掉上面的枯叶:“我用两瓶酒跟老撒思换的种子。二月播下,五月就开了,你来的正是时候。”
  “隔壁还有一盆,是露地栽培的分枝系。养花是个精细活,需要耐心。”迪伦博士见她喜欢,刻意给她讲一些养花小知识。
  “帮我把那边的花洒拿过来。”辛玥将脚边的花洒给他。
  “谢谢,”他说:“今天太热了,晚点得搬到里面去。”
  “这养花就跟养人一样,你得顺着它的性子来,理顺了,它才听你话。”他默默地传授,不仅是小知识还有许多注意事项。如果是以前,辛玥肯定会疑惑他为何给自己讲的这么仔细,但现在她对外界的人已经没了兴趣。
  “好了,”迪伦博士撑着双膝站起来:“美丽的女孩,你能帮我把它们都修剪好吗?我得给我的碧可喂早餐了。”碧可就是那条小牛犊。
  辛玥拿着剪刀帮他修剪剩下的花朵,施肥浇水,有的花种还需要分支。花草的世界让她内心宁静,所以她不曾留意周围只有自己一个人。
  苏庭云远远地注视着她,想起今天早上迪伦博士给他说的话:“芬利,你跟我学过一点心理学,应当知道这件事不难解决。”
  “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就是要下一剂猛药。”
  苏庭云摇摇头,“有没有温和一点的办法,我怕她受不了。”
  “这不是你的性格,”迪伦博士看着他,爱情果然能改变一个人。
  “温和的方法也有一个。”
  “什么?”
  “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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