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人无数
啥情况这是?
不是来吃饭的么?饭还没吃呢,这就要走了?
还有,张家表姐?
这说的是他大侄女家的女儿么?
沈寿山闻言,一头雾水,有心想要问清楚状况,但他见沈世华等人神色凝重,告辞一声,不及细说,就匆匆往外走,知道他们有要事在身,无暇解释,便没有细问,目送他们离去。
不久之后,沈世华一行人顺利叩开了赵牙婆家的大门。
或许是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或许是不敢欺骗郑忠维,赵牙婆收了沈采萱给的一角银子之后,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出了自己知晓的一切。
话说,赵牙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到县城附近的村庄以及县城的棚户区收一些姑娘回来。
几天前,赵牙婆照例来到棚户区,陆陆续续收了几个姑娘之后,来到了棚户区最靠北的一个大杂院。
在那儿,赵牙婆按照事先约定好的,从一户人家那儿收了一个姑娘。
正当赵牙婆要领着收来的姑娘离开时,一个十四五岁年纪的姑娘冲了过来,说她愿意自卖其身,只要赵牙婆肯出个好价钱,她可以当场就跟赵牙婆走。
赵牙婆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那姑娘是个难得的美人胎子,张口就报出了十两银子的价钱。
那姑娘还挺精,十两银子不肯卖,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将自己卖出了二十两银子的高价。
拿到了两锭十两重的银子,那姑娘就在卖身契上按下了手印,至于卖身契上的名字,就是“张寒露”。
张寒露拿着银子,转身进了大杂院最里面的一间屋子,片刻之后,就空着手出来,顺从的跟着赵牙婆离开了。
翌日一早,赵牙婆就从收回来的姑娘里面精挑细选了十个出来——长相标致的张寒露就是其中之一——领着她们去了府城,转卖给了府城的牙行。
赵牙婆说完之后,沈采萱又仔细询问了几个问题,便领着众人离开了。
出了赵牙婆家的大门,六神无主的沈世华就急急问道:“怎么办,怎么办?咱们是先去棚户区找你大姑他们呢,还是先回府城,把你张家表姐赎回来?”
沈采萱看了眼天色,沉吟道:“府城离县城,说远不远,但说近也不近。现在已经将近申时,就算快马加鞭,也得要到天黑之后,才能抵达府城。
“府城可是有宵禁的,到那时,咱们多半进不了城,就算侥幸能够进城,人家牙行肯定已经打烊了,去了也是白去。所以说,今天就别想着回府城赎人了,还是先去棚户区探望大姑他们,等到明儿个一早,咱再返回府城吧。”
沈世华觉得沈采萱说的在理,便跳上马车,催促着车夫赶紧赶车前往棚户区。
此时此刻,距离县城几十里外的乡间小路上,两个人一前一后,正顶着烈日,匆匆赶路。
走在前面的是个中年妇人,看上去四十来岁的样子,身着灰色布裙麻衣,背着一只竹篓。
走在后面的是个小小少年,十一二岁模样,穿着土黄色短衫,同样背着一只竹篓,不过要比那妇人的竹篓小一号。
那少年见那妇人不断抹汗,喘着粗气,脚步也有些虚浮,犹豫再三,叫道:“娘,那边有条小河,咱过去喝点水,歇歇脚再走吧。”
那妇人看了看天色,说道:“天色不早了,咱得赶紧走,争取多跑两个村子,多找几个主顾,否则的话,咱带出来的货就卖不掉了。”
“卖不掉就卖不掉,再背回去好了。反正这些豆制品能放上好几天呢,明天再拿出来卖也是一样的。”那少年道。
那妇人面露难色:“可是,进来的货卖不掉,我心里总是不安。而且,早点卖掉手里这批货,咱才能够早点凑足本钱去拿新货,才有希望赚到更多的钱……”
“娘!”那少年打断她,可怜巴巴的央求道,“我渴了,也累了,想歇一歇呢。”
那少年自然知道,这样走走停停的,耽误赚钱。
倘若想要赚到钱,就必须要一刻不停的赶路,赶往附近的村庄,尽早将手里的货脱手。
然而,赚钱固然重要,但人更重要。
他娘现在的状况实在糟糕,看上去有些摇摇晃晃的,他真担心,再不停下来歇一歇脚,避一避暑,他娘会不会倒地不起。
他已经失去他姐了,他真的不想再失去他娘了。
那妇人虽然赚钱心切,但她到底疼惜自己唯一的儿子,听到儿子喊累,她微一迟疑,尽管有些不情愿,还是答应了儿子的要求,停下了匆匆的脚步,转而前往河边歇脚。
母子俩正歇着呢,一辆牛车沿着乡间小路,从河边慢悠悠的驶过。
车夫侧过头,瞅瞅母子俩,又瞅瞅母子俩身边的竹篓,问道:“你俩是卖豆腐干的吧?”
那少年点头,露出诧异的神色:“大叔,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是你俩,我没认错人!”那车夫停下车来,笑道,“你俩前两天去过三十里外的陈家村,在村口的大树下卖了好一会儿豆腐干。陈家村是我丈母娘家,那天我载着媳妇孩子去丈母娘家吃饭,路过村口的时候,见过你俩。”
说罢,那车夫跳下车来,凑到母子俩跟前,一个劲儿的往竹篓里瞅:“那天我丈母娘为了招待咱们一家人,烧了好些个菜,别的菜倒还罢了,红烧豆腐干和凉拌豆腐皮,这两道菜特别合咱家那俩小兔崽子的胃口。
“他俩吃过一回,还想再吃,这两天一直在家闹,非让我媳妇烧给他俩吃。我媳妇拿他俩没辙,就让我去镇上买豆腐干和豆腐皮。
“今儿个我去镇上赶集,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卖豆腐干和豆腐皮的地儿,正不知回去该如何交差呢,没承想半道上遇见了你俩,这可真是太好了!
“来来来,豆腐干和豆腐皮,各给我称上一斤!”
哎哟,生意送上门来了!
那妇人原本有些晕晕乎乎的,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劲儿,一把掀开盖在竹篓上的白布,先是将豆腐干称了一斤出来,用油纸包好,紧接着,便开始称起了豆腐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