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为奸
“我一个小学徒,连正经伙计都算不上,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见到东家?退一步讲,就算我见到了东家,一个是初次见面的小学徒,一个是信任多年的大掌柜,你说东家信谁的?不过,我虽然没有把这事儿告诉东家,却在大管家过来查账的时候,悄悄说给了他听。结果、结果……”何志斌咬了咬唇,“掌柜的什么事儿都没有,倒是我,从那以后,就成了掌柜的的眼中钉肉中刺。”
何周氏恍然大悟:“啊,大管家和你师傅他们是一伙儿的!”
何志斌点头:“在我悄悄告诉大管家这事儿之前,掌柜的虽然不喜欢我,却也只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拿我撒气,大部分时间里对我爱理不理的,倒不怎么折腾我。可在那之后,掌柜的就开始变着法儿的折磨我了。很显然,有人背地里同掌柜的说了些什么,而那个人,除了大管家,我想不出别人来!”
天啊!这么算来,小孙孙不仅得罪了掌柜的,账房先生,还得罪了大管家!
树敌这么多,别说他九成九回不了当铺,就算回去了,也没法儿混下去了呀!
不,岂止是混不下去,要是掌柜的等人狠一些,使出毒计谋害小孙孙,保不齐小孙孙连命都会丢在那儿!
思及至此,何周氏彻底打消了让何志斌重回当铺的念头,叹息道:“罢了罢了,那间当铺的水太深,不回也罢。”
沈世华宽慰道:“何家奶奶,你往好处想,这样一来,阿斌就可以跟咱们一道走了,你们一家子全在府城,团团圆圆的,多好。而且府城那么大,说不定阿斌能够寻到更好的前程呢。”
何周氏勉强笑了笑:“但愿如此。”
不过,经此一事,何周氏彻底下定决心,要领着孙子孙女前往府城。
“你们明儿个就要启程去府城了,”何周氏环顾四周,沉吟道,“可咱家这些家当,明儿个应该是收拾不出来的。这可怎么办?怕是没法儿同你们一道上路了呢?”
沈采萱前几天刚发了一笔横财,财大气粗,立刻表示:“到了府城之后,咱家肯定得要置办家当。到时候,咱家会顺便置办两套家当给你们,填满分给你们家的那两间房。所以说,这些家当你们就不用拉到府城去了,只需将衣裳细软带上就好。衣裳细软而已,很好收拾的,今晚应该就能够收拾好了。”
“啊?只带上衣裳和细软?哎哟,不行,这可不行。”何周氏掰着指头算了起来,“柜子啊,桌椅啊,这些家什留在这儿,倒没什么。可我睡的那张床不一般,那是我的嫁妆,我打算传给长孙媳妇的,留在这儿我不大放心,得要找人拆了带走。
“还有,我在附近山上开垦了一个菜园,里面种着不少菜呢,能挖的,能摘的,都得带走。
“另外,前些日子,我腌了两缸咸菜,马上就到开缸的时候了,不带走太可惜,最好也带走。”
沈采萱心说:“这些破玩意儿值几个钱?拎包入住不好么?为啥想不开,要带上这些累赘?”
不过,沈采萱前世与外婆共同生活多年,知道有些老人家特别爱惜东西,什么东西都不舍得扔,哪怕那些东西早就该进垃圾箱了。
对于何周氏的想法,沈采萱虽不赞同,却可以理解。
故而,沈采萱非但没有提出反对,反倒提议道:“要不这样,何家奶奶,这两天你在家里收拾行李,三天之后,我让张大哥赶车回来接你们?”
“好是好,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何周氏感觉怪不不好意思的,“要不,你把地址告诉咱们,咱们自个儿找过去,就不用你们特意派人回来接了。”
“不麻烦,不麻烦。”沈采萱道,“府城离这儿又不远咯,半天就可以一个来回。而且我那张大哥您也认识的,就是上回帮我爹请大夫的那个小伙子,他是趟子手出身,以前时常走镖,赶车回县城而已,对他来说,一点都不费事儿。”
其实,何周氏一辈子就活在棚户区这一带,根本没有走过远路。
对于何周氏来说,府城遥远又陌生,真让她独自领着孙子孙女去那儿,她还真有些不敢。
毕竟,从县城到府城,这条道上虽说比较太平,但也不是一点风险都没有的——沈寿山一家人的遭遇就是前车之鉴。
既然沈采萱都说不麻烦了,何周氏便不再推辞,接受了这片好意。
沈采萱一家人也得赶回去收拾东西,既然已经说定,便不再多作逗留,告辞离开了。
可他们一家人刚迈出何家大门,迎头就碰上了一个熟人——望山村的村民何婶。
值得一提的是,当初原主被人推入河中,正是何婶发现了这一情况,第一时间高声呼救,叫来了沈采薇,才能够将穿越而来的沈采萱及时捞出来。
是以,沈采萱一家人一直对何婶心存感激。
“咦,何婶,你怎么会在这里?”沈采薇关切的问道。
何婶骤然见到沈采薇等人,只有惊,没有喜——她脸上丝毫没有“他乡遇故知”的欣喜——神色尴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眼见何婶面红耳赤,何周氏忙替她解围道:“这是我的侄女——我过世的相公与她爹是亲兄弟。怎么,你们认识的?”
话刚出口,何周氏便恍然大悟:“瞧我这脑子!你们家住望山村,而我这侄女的婆家也是在望山村,你们都在望山村过日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肯定认识啊!”
“原来如此!”沈采薇感叹道,“好巧,何婶和何家奶奶竟然是亲戚!”
何婶强扯出一抹笑容:“是呀,是亲戚,我、我是来走亲戚的。”
走亲戚?
端午节之前,拎着节礼过来拜访,这才叫走亲戚。
现如今,端午节已过,不年不节的,突然造访,而且两手空空,这可不像是来走亲戚的呢。
一旁的沈采萱一直在观察何婶的言行举止,她注意到,何婶神色憔悴,嘴唇干裂,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焦虑。
如果她所料不错的话,何婶应当是遇到了难处,上门来求助的。
而何婶这个样子,显然不希望外人知道她的难处。
这个时候,沈采萱就应该识趣一点,赶紧与家人离开,将空间留给何婶。
但,沈采萱偏偏就不走,还就杵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