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咬吕洞宾
沈寿海看向严氏,给她使了个眼色。
严氏暗骂一声,假笑道:“老二,前两天你那位姓张的朋友过来讨债,当时家里死活拿不出十两银子来,后来还是你二姐仗义,借了家里十两银子,这才把钱还上了。通过这事儿,你就应该知道,家里是真的没钱了。”
“什么,没钱?!既然家里没钱,那你们昨晚为什么要当着里正他们的面,承诺给咱们十两银子呢?难不成,你们当时就打定主意要出尔反尔,糊弄咱们?”沈采薇双眼微眯,“竟敢糊弄咱们,好啊,那我这就去找里正说道说道。”
严氏深知沈采薇的性情,晓得这死丫头做事不分轻重,惹恼了她,她真能够置沈家的颜面于不顾,跑去找里正告状。
这个时候,严氏可不敢惹恼沈采薇,忙安抚道:“不是糊弄,家里绝对不会糊弄你们!你们放心,那十两银子一定会如数交给你们,一文钱都不会少了你们的!”
沈采薇懒得和严氏废话,冷冷吐出两个字:“拿来!”
严氏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那个,那个……家里暂时还拿不出来,能不能宽限一段时日?”
沈寿海也帮腔道:“最近一段时间,家里到处都要用钱,一时之间,确实拿不出十两银子来了。”
说着,沈寿海指了指堆积在一旁的箱笼:“你看,明儿个你小姑就要出阁了,家里正在给她准备嫁妆,这又是一笔很大的开销。真的,家里再也没有什么余钱了。”
沈寿海这话不说还好,一听这话,沈采薇便眼睛发亮,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欣喜道:“嫁妆,对呀,小姑的嫁妆可值不少钱呢!要不这样,就从小姑的嫁妆里拿出点值钱的东西来,去抵那十两银子吧!”
其实,沈月婵为了清点嫁妆,一直就在堂屋里。
只不过,她很讨厌沈采萱等人,就没理会他们,哪怕知道他们即将远行,也不乐意过来道个别,一直臭着张脸坐在堂屋的一角,装高冷。
沈采薇话音刚落,沈月婵立刻高冷不起来了,一蹦三尺高,指着沈采薇的鼻子,破口大骂:“小贱人,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打我嫁妆的主意?!我非弄死你不可!”
说罢,怒不可遏的沈月婵就朝沈采薇冲了过来,看来是当众表演一出手撕侄女的狗血剧。
可沈月婵刚迈出两步,离沈采薇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呢,就扑地倒了,直接对着沈采薇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沈采薇掩嘴笑道:“哟,就算你终于悔悟,意识到自个儿方才满嘴喷粪的行径是不对的,要向我赔礼道歉,也不用行此大礼啊!”
沈月婵气的直发抖,有心想要跳起来收拾沈采薇,奈何摔得太惨,一时之间,爬都爬不起来,只能拼命拍打地面,以此来泄愤。
眼见小女儿摔得不轻,严氏忙支使秦氏和小严氏,要她们上前合力扶起沈月婵。
不扶不知道,一扶吓一跳——沈月婵那张花容月貌、涂脂抹粉的小脸现在一塌糊涂,整张脸上最吸睛的就是中间那两管鼻血。
见状,严氏终于忍无可忍,双目圆睁,怒视着沈采薇:“你小姑明儿个出阁,这么关键的时候,你却弄伤了她的脸。你这么做,相当于是要毁她一生!你太过分了!”
“啊,我弄伤了小姑的脸?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沈采薇一脸无辜,“从头到尾,我都在这儿,动都没动,连小姑的头发丝都没碰着。既然如此,小姑脸上的伤,怎么也不能够算到我头上吧?”
严氏倏地噎住。
沈采薇等人,无一例外,都和沈月婵有一段距离,别说明着推人了,就是想暗中使绊子都不行,怎么也不可能弄倒沈月婵。
所以说,沈月婵只可能是自己摔倒的,要怨只能怨她自己,别想赖到别人身上。
严氏怨无可怨,只得生硬的说道:“这些嫁妆关系到你小姑能不能在婆家站稳脚跟,肯定是不能够动的。那十两银子家里一定想办法尽快凑出来,你就别打这些嫁妆的主意了。”
沈采薇斜睨了沈月婵一眼,满脸毫不掩饰的鄙夷:“又不是去当正头娘子,一个小妾而已,要什么嫁妆?这些嫁妆就应该统统都留在家里!”
“谁告诉你说,我不是去当正头娘子的,你胡说!”沈月婵仿佛被人戳中了痛脚,疾言厉色道。
“对呀,这是谁告诉你的?”严氏盯着沈采薇,一脸狐疑。
昨天中午,沈世荣和沈世富带回了好消息——蒋媒婆所言不假,那个赵员外确有其人,他家确实豪富,他的原配也确实不行了。
于是乎,昨天下午,当蒋媒婆再次登门造访的时候,严氏等人爽快应下了这门亲事。
沈家嫁女,这事儿是瞒不住的,也没有必要瞒。
蒋媒婆走后,严氏等人便大大方方的告诉左邻右舍,沈月婵明天就要出阁了。
不过,严氏等人可没告诉别人,沈月婵是去当平妻的。
那么问题来了,沈采薇怎么知道沈月婵不是去当正头娘子的呢?
严氏心念电转,严重怀疑沈采薇等人偷听他们说话。
沈采萱无奈的扫了说漏嘴的沈采薇一眼,补救道:“这还用别人告诉么?要是去当正头娘子,不说三书六礼全部齐备,至少也得要有个下聘的环节吧?哪可能说嫁人就嫁人,这般仓促,如此草率?”
说着说着,沈采萱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道:“小姑就是去给人家当妾的,没错吧?”
沈月婵涨红了脸,大声反驳:“不是,不是,根本不是!”
沈采萱理都不理沈月婵,看着严氏,语气认真:“要么就从小姑的嫁妆里拿出价值十两的东西来堵住咱们的嘴,要么就让小姑给人当妾的消息传遍整个村子,二选一,你自己选。”
严氏气得双眼通红,下意识就想要破口大骂,但骂人的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严氏搞不赢沈采萱,只得向沈寿海求助。
沈寿海眉头皱的能夹起一只苍蝇,他知道自己也搞不赢沈采萱,便跳过她,直接问沈世华:“老二,你可是看着月婵长大的,你忍心动她的嫁妆?”
沈世华沉默片刻,语气冷静:“咱们没想动别人的东西,只是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沈采萱横了那些堆得高高的箱笼一眼,淡淡道:“这么多年来,小姑一直游手好闲,镇日偷奸耍滑,哪怕一丁点的贡献,她都没有为家里做出过。没有付出,凭什么拿走那么多嫁妆?
“而咱们二房,一直在给家里当牛做马,甚至卖掉了两个女孩,为家里付出无数,于情于理都应该得到回报。
“别说只是从嫁妆里拿出价值十两银子的东西了,就是拿出更多,咱们握在手里,也可以说一句问心无愧。”
“拿还是不拿,赶紧给个准话吧。”沈采薇威胁道,“要是不拿出价值十两的东西来,我就要出去找人说道说道了,让别人评评理,自甘下贱、上赶着当妾的小姑该不该从家里拿走这么多的嫁妆。”
沈采萱“好意”提醒道:“四叔可是要考科举的人,应该很注重名声的。要是让别人知道,他有个上赶着当妾的嫡亲妹妹,会不会影响到他的名声呀?”
沈寿海深深看了沈采萱一眼,咬牙道:“月婵不是有一根金簪么?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那是花十两银子从玲珑阁买回来的。就把那根金簪拿给老二他们吧!”
“不行!”沈月婵尖叫道,“那是我的,我的!不许拿给那些贱种!”
说罢,沈月婵猛地扑向其中一只箱笼。
很显然,那根金簪就装在那只箱笼里。
“不给就不给吧。”沈采萱冷冷地扫了沈月婵一眼,拉着沈采薇,抬脚就往外走。
“别走!”严氏很清楚沈采萱姐妹出去的意图,赶忙开口阻拦。
此时此刻,严氏终于意识到,今天要是不按照约定交出十两银子或是相当于十两银子的东西,沈采萱等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赖是赖不掉的,严氏无奈,只得让秦氏和小严氏拉住闹腾不休的沈月婵,亲自打开箱笼,取出金簪,交到沈采萱手中。
既然属于自家的东西已经到手,沈采萱等人不再耽搁,告辞离开。
临行之前,苏氏看了一眼正在哭闹的沈月婵,心中终是有些不忍,便看向严氏,语气郑重:“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纵然那户人家家财万贯,也不能让小姑子去他们家做妾啊!要知道,小妾不是那么好做的……”
“要你管?”不等苏氏说完,沈月婵就厉声打断了她,“你少在这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严氏也板着张脸:“你小姑子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不需要你来提醒!”
沈采薇冷笑一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跟这些不识好歹的蠢货有什么好说的?咱们赶紧走,别再和她们废话了。”
苏氏长叹一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