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番外_71

  大山是孩子中最出色的一个,他的文化课一般般,但论手起刀落杀人的功夫,完全继承了愉悦犯老爹。
  “他是天生的敌人,天生的杀人犯。”管理人洋洋得意地跟树理英五郎介绍,“带他走吧先生,他绝对能够成为最好的一把刀。”
  树理英五郎低头看他:“天生的敌人?”他若有所思地蹲下身,“你觉得自己是怎样的人?”
  大山看着警服上的樱花警徽,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是来捉我的吗,警官?”
  “不是。”树理笑了,“我是带你走的人。”他说,“听好了,你就是下一个敌人,就是天生的坏胚子,但在我手下你说不定不用那么坏。”他讲,“我会安排你上警校,等到时机合适时,会给你在警局里安排一个职位,你得给我工作一辈子。”
  [我,我原来也能当警察?]
  他几乎是诚惶诚恐地想着。
  “好的先生。”大山潜幸,弯下他笔挺的脊椎。
  遇见枝俏子是在大山20岁的时候,他已经从警校毕业了,此时的他跟在树理副局长身后几年,用他的话来说,坏事已经做了个遍。
  他还没有进入警察系统,因为树理说“还没到时候”,现在的他简直像是树理的代言人,他手下最好用的一杆趁手的武器,什么时候需要用到他就往哪里打一枪。
  “帮我去看看那批孩子。”某天他得到了新的指令。
  “新到了一批孩子,有几个还算不错。”他吸了口烟,让尼古丁在肺部过一圈后,乳白色的烟雾缓缓从他的鼻腔,从他的口腔中吐出去,副局长的办公室内一片乌烟瘴气,而理论上对烟雾十分敏感的火警装置,却像是坏了一般,凝固在墙上。
  火警装置只是摆设,只是迷惑人的装饰,大山悄悄在心中念叨,就像是树理英五郎的警察装扮,他挂在胸前的樱花徽章,全部都是摆设。
  “是。”他恭谦而又卑微地低下头,像是温顺的狗。
  [如果不听树理先生的话,如果不做他手下的一条狗,我应该去做什么?成为敌人吗?]
  20岁的大山潜幸,只能看见两条通向未来的路,成为树理英五郎手下的警官,或者成为对社会有危害的人。
  每个认识他的人都说,一旦他挣脱束缚便会成为敌人。
  “就是这些吗?”他到了熟悉的集中营,地方已经转移了,集中营的规模变得更大,里面的人更多,但压抑的气氛,小孩儿瑟缩的身形,麻木的眼神,却没有变化。
  “就是他们。”看管人恭敬地伴随在大山潜幸的身旁,“A3区住的都是些女孩,要是不出意外,她们会被作为流莺培养,安插进歌舞伎町。”他点名说,“有几个女孩儿潜力不错,只要培养得当应该能进茶屋,作为艺伎生存下去。”
  流莺是消耗品,艺伎是珍贵的奢侈品。
  “是嘛。”大山毫不在意,他过得像是苦行僧,对女色啊金钱啊一点都不在意,那些潜藏在内心深处偶尔冒头的罪恶感无时不刻地折磨着他,包括现在。
  管理人没有察觉到他的兴致缺缺,依旧像贪心的老鸨,孜孜不倦地推销那些女孩儿,他把女孩儿们比作商品:“看上谁就跟我说,大山先生。”他的姿态谄媚。
  “暂时不需要。”厌恶感从内心深处翻腾而出,涌上大山潜幸的喉咙口,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礼貌的,轻描淡写地拒绝了管理人。
  “那好吧。”管理人絮絮叨叨说,“前面的三个都还是小孩儿,但都是作为艺伎培养的。”他说,“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而且还十分有灵性。”
  “艺伎?”他接话道,“祇园的那种?”
  “没错。”管理人十分自豪,“是重现了历史上祇园盛景,各种技艺样样精通的老派艺伎。”
  [再怎么说,都是妓、女啊]
  他心中泛起一阵薄凉的、感同身受的同情。
  [对这些孩子来说,未来算是毁了吧。]
  然后,一双充满杂草似顽强生命力的眼睛,蓦地撞进他的眼中。
  “你们几个,过来介绍一下。”管理人呵斥说,“枝俏子,你先说。”
  那双眼睛的主人倔强地看向大山潜幸:“我是长枝,”她说,“心野长枝。”
  ……
  东京,10:35pm,歌舞伎町。
  [我哼着歌出门,除了手上的一捆麻绳,什么都没带。路上遇见了邻家的芳子小姐,她问我是不是要去捆干柴,我轻快地回答“是”,事实上,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啦,需要用麻绳捆绑的当然不是干柴而是我的脖颈。]
  [我是去自杀的。]
  [按照我的想法,那些人究竟是如何能够存活在这污浊的世间不自杀也不被逼疯呀?每个人都带着虚伪的面具,说些自己都觉得荒谬的似是而非的言论,跟M先生说一番话,跟N先生说的又是另一番话,在短时间内网罗如此多的谎言,究竟是多么耗费心神的一件事,就算是为了脱离不断编织谎言的窘境,也是死来得更好些。]
  [但是跟芳子说过话后,我的主意又忽然改变啦,她说到了九州老家的樱花,与东京的樱花完全不同,那些并不艳丽的野山樱种的满山遍野到处都是,四月天气转暖,一夜之后,千树万树的樱花都开放了,山上、风中、潺潺流淌的小溪上飘着樱花瓣,光是听她描述,眼前就展现出了樱花散乱的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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