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移动
这边阿琦已经戴好了护目眼镜和橡胶手套,他迅速判断了一下地形,搬起一箱乙醇堆放在门口,他迅速地搬运着,牢牢地堵住了门口。做完了这些,阿琦从角落里拿过落地衣帽架,把一盏摇摇晃晃的煤油灯像吊瓶一般悬挂在上面。做完了这许多,阿琦抬腕看看手表,三分钟,他一直闭住呼吸,推算温度和压力,在爆炸发生前,他还有五分钟的时间逃离这里,阿琦拔腿就跑。
楼下的日本伤兵,有的开始头昏,有的已然陷入昏厥,有人开始察觉出不对劲,摇摇晃晃着要开门走出去,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腿脚仿佛不听使唤,正在这时,“砰”地一声巨响传来,日本兵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整个病房剧烈地摇晃起来,窗户玻璃瞬间破碎,碎渣暗箭一般射向晕晕沉沉的日本伤兵。大家四散躲闪,一个日本兵躲在床底下,另一个日本兵躲在柜子后面,等到玻璃暗器终于风平浪静,纷纷从床底下爬出来,躲过一劫的日本兵正要深深呼出一口气,忽然,只听到一声惊叫:“着火了!”
回头的一瞬间,只见火势已从打开的门猛灌进来,像一阵疾风,像一股寒流,堆放在门边的白色床单和被褥迅速引燃,很快屋里燃起熊熊的火焰,能活动的日本兵,有的衣服已经被烧着,正在地上不停地喊疼打滚,有的带着裤腿上的火苗,迅速逃离现场。
楼下的动静,惊动了三楼的人,有的人去看发生了什么,一发现起火的趋势,顿时乱成一团,大家四散奔逃,韩景轩早已翻窗进来,此刻趁着混乱,向着沈月眉的方向全力奔跑。眼前四散的人群,他视若无睹,他的脑海里,是沈月眉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连接她生命体征的机器,此刻曲线还在不断起起伏伏,滴滴地心跳声,在他耳边回响着。他多么害怕曲线不再起伏,滴滴声归于平静,那样他的世界便在眼前毁灭了。
忽然看到前方几个穿白大褂的人,韩景轩愣住了,上前抓住一个问道:“怎么没去开会?”说完不待对方解释,向着前方一指,说道,“快跑,越快越好!”
医生吓傻了,忙不迭地点头,韩景轩松开他,径直奔向前方,阿琦从前方的拐角处闪出来,此刻已经换上了日本军装,把另一套扔给韩景轩,韩景轩藏在门后迅速换装,一边戴帽子一边跟着阿琦一起,向着沈月眉的方向走去。
看守的两个人还尽忠职守地在门口守着,虽然好奇楼下发生了什么,但是不为所动,不知道这犯人是否重要,万一有个闪失,只怕长官怪罪下来,一步也不敢离开。
阿琦走上前去,用日语说道,河本先生让他们带着人犯赶紧回到司令部去。两人面面相觑,阿琦身后的韩景轩已经掏出枪来,精准地击中其中一个的眉心,另一个迅速掏出抢来,还未扣动扳机,手中的枪已经被阿琦一脚踢飞,与此同时,韩景轩手中的枪响起。
被踢飞的枪,随着那个看守一起,应声倒地。
韩景轩冲进去,沈月眉躺在白色的被单中,像卧在百合花床中一样纯洁,她奄奄一息,半睁着眼睛,干涩的嘴唇紧紧闭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脸上,露出的胳膊上,都包裹着层层的纱布,此刻渗出点点殷红。
看到她被折磨成这副样子,韩景轩心痛到无法呼吸,他脱下自己的衣服像包婴儿的襁褓一般包住沈月眉,轻轻拭去她嘴角的血迹,说道:“眉儿,对不起,我来晚了,你要挺住,我来带你走。”
他把床单撕成一条一条,把沈月眉绑在自己背上,沈月眉的头无力地垂在他的肩膀上,韩景轩此刻心里除了争分夺秒,除了一定要救活心爱的人的信念,再无任何杂念。他把床单结结实实绑在一起,顺着窗户扔下去,他背着沈月眉,迅速滑落下去。
一辆黑色的汽车已经在医院后门处等候,朱柏君焦急地张望着,望眼欲穿,终于,看到韩景轩一行人的身影,他马上打开车门,几个人一坐上车,车子便绝尘而去。
这时,接到消息的司令部正在派车前往医院的路上。朱柏君不敢大意,车子之前检查过了,不会半路出问题,他开着车,几乎要飞起来,每每经过凸起的地段,车子总是腾空飞起。朱柏君走的是一条只有他知道的路,那时,黄将军带他来到这里,告诉他,若那一天到来,就从这条路撤退,前面都是小路,关卡非常少,如果动作快的话,对方来不及布控就已经出关了。
沈月眉奄奄一息,瑟缩在韩景轩的怀里,周身都在发抖,韩景轩抱着他,心都要碎了,阿琦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他见多识广,此刻看到一个女人伤痕累累,对方竟然是中国人,这么折磨自己的同类怎么下得去手?
汽车飞奔在夜色中,换阿琦开车,沈月眉一直在喃喃自语,她说了什么,韩景轩一点都听不懂,只摸着她滚烫的额角,担忧极了。无论韩景轩轻声呢喃,还是大声呼喊,拼命叫她的名字,她似乎陷入了昏迷,对此毫无反应。
他们的飞机停在山海关,朱柏君送至此处,看着韩景轩的样子,担心他是否还能开飞机。阿琦懂一点医,更兼和叶丹相处久了,他带着简单的行医工具。他安抚韩景轩说,沈月眉应该是发高烧了,拿着听诊器简单检查一回,说高烧是伤口引起的。韩景轩心急如焚,他集中精力操纵驾驶杆,努力克制分神回望沈月眉的欲望,他恨不能瞬间移动回上海,安顿好沈月眉给她治病疗养。
冷汗滑落韩景轩的脸颊,他害怕像电影上演的那样,身后突然传来阿琦绝望的声音,景轩,她,没有心跳了。
几个小时的飞行之后,飞机终于在上海降落。一下飞机,他的机要秘书开着车急急忙忙来接他,远远看到他抱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那女人遍体鳞伤,而韩景轩的脚步急匆匆的,眼底是他从不熟悉的不安与恐惧。
抱着沈月眉,韩景轩侧身撞开门,他不知道沈月眉能否听见,依然在她耳边低声温柔地说道:“眉儿,别怕,你安全了。”
叶丹和凡柔,见到全身包扎的沈月眉,额角的纱布绽开,露出一片红色,吓得惊叫一声。韩景轩无暇理会,抱着沈月眉直奔楼上,把她轻轻放在那张他们曾经共同生活过的大床上,轻柔地给她盖好被子。医生们围在沈月眉身边,一番诊治后,开了些退烧药,说好好养伤,会好起来的。韩景轩才发觉嘴里是腥味的血,不知何时把嘴唇咬破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稍稍放下了些。
凡柔和叶丹帮沈月眉换衣服,擦洗身子,拆开纱布重新上药,沈月眉的指甲都不见了,叶丹看着,忍不住捂着嘴流下了眼泪,昏迷中的沈月眉,时而低声**,时而高声呼痛,韩景轩听着,心撕裂一般疼痛。
沈月眉睡了一天一夜,渐渐地,她似乎忘却了身体上的痛楚,睡得很安详。韩景轩守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感觉恍若隔世,一切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梦。他和沈月眉并没有离婚,沈月眉没有离开过,她安睡着,自己守在她的床边,和从前一样。若不是沈月眉脸上的伤痕,和不住的低声**,韩景轩真的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韩景轩和那个灰长袍离开有半个时辰了,只有一个人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似乎悠闲地磕着瓜子,吴传庆思忖,只要想办法挣脱捆绑,以他的能耐对付一个人绝不成问题,这里不是韩景轩的地盘,他能带的人力有限。
吴传庆一点一点向后挪动身体,身后是一张桌子,他把捆绑自己双手的绳子在桌子腿上摩擦着。看守他的那人,带着鸭舌帽,不时回头看他一眼,那是一张娃娃脸,只是眼底潜藏的仇恨与悲伤,看上去似乎和表面的年龄不相称。
小三子从朱柏君处得知自己最崇敬的“少帅”遇到难处了,美丽聪慧宽容待人的少帅夫人有危险,不由分说自告奋勇前来帮忙,此刻,他知道吴传庆很狡猾,一刻也不敢松懈地盯着他。
吴传庆盘算着,韩景轩的目标是救出沈月眉,先不想复仇的事情,先逃出去才能慢慢收拾这对狗男女,他趁着小三子不注意的功夫,憋红了脸在桌子腿凸起的钉子上拼命摩擦绳子。
“叮”地一声,吴传庆感觉绳子似乎断了一股,发出琴弦一般的声音。小三子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吴传庆压抑自己的呼吸,装作顺从的样子闭上眼睛,小三子回过头去,此刻他心中无比牵挂韩景轩,虽然感觉他几乎无所不能,也知人的能力终究有限。
一直到了下午,小三子还是坐在门口,除了吃过一顿午饭,其实就是啃了两个馒头,自己的两个双胞胎崽子像蔫茄子一般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而在吴传庆锲而不舍的努力下,绳子已然松动了,他激动起来,加快摩擦的节奏。
这时,电话忽然响起,大家都紧绷着神经,俱是一惊,小三子飞奔过去抓起电话,不知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小三子只是一路点头,只见他嘴角绽放出笑意,吴传庆心下愤恨不已,想来韩景轩是成功了。
他总是成功,吴传庆恨恨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