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大事都是女人做成的

  在约定的小湖边,这是一处僻静的场所,甚而几分荒凉,人迹罕至,沈月眉坐在湖边的长椅上静静地等待着,她支着耳朵凝神静听,一阵脚步声渐渐靠近,沈月眉闭着的眼睛睁开,她回头看去,河本带着自己的一个手下——蓄着小胡子,眼中闪着阴狠的光,走了过来。
  河本看到只身一人的沈月眉,展开虚伪的笑容:“沈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我阅人无数,第一眼就料定沈小姐不是一般的女子,果然没有令我失望呀,此等勇气,佩服,佩服。”
  沈月眉缓缓站起,说道:“河本先生过奖了,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因为要救自己的未婚夫才有了莫大的勇气。我要的人河本先生为何没有带来?”
  河本歪着头看着沈月眉,说道:“我要的人,沈小姐也没有带来不是?其实你我心知肚明,今日来是谈判的。沈小姐,我们的交换,不对等。”河本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你要的,你的未婚夫,非常的重要,对你来说,我得到的,警察厅长,没有那么重要,虽然这个位置很重要,不过也是可以换人的嘛!换言之,我是不会拿警察厅长来交换你的未婚夫的,除非,你能给更多的。”
  沈月眉看着他,说道:“河本先生,你说的很对,没有哪个汉奸是不可替代的,所以,”她刻意停顿片刻,“你以为我们这么热衷于刺杀汉奸么,杀了吴主编,还有王主编,还有赵主编……”
  河本的小眼睛熠熠闪光,他感觉自己正在接近真正的猎物。
  “人们往往觉得男人才是做大事的,而忽视他背后的女人,可要知道这个世界,男人操纵天下,女人操纵男人。说来好笑,中国自古重男轻女,可偏偏好多大事都是女人做成的,哦,说起来,你们日本人是沿袭我们中国的文化,也是如此吧。”
  河本屏息凝神,他的精神高度集中,他知道自己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男人的行动只是表面,女人的指挥才是实质,就像刺杀只是表面,掩盖的是真正要做的事。”
  河本猛然想起,刺杀案发生的那日,港口多了一艘货船,对方只说是普通渔民,河本猛然反应过来,从刺杀关东军顾问官所在的大楼窗口望去,正好看到港口那艘货船,刺杀不过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对方的目的是声东击西,趁乱运来他们所需要的物资,不然,他们布控如此严密,何以义勇军和地下党的物资源源不断进来。一想到此时枪支弹药可能已经运往前线,河本便气得跳脚,他低声咒骂:“八嘎!”
  他正要往前一步,沈月眉却忽然后退一步,她手里拿着一粒胶囊,喊道:“你们别过来!”
  河本和手下俱是吃了一惊,定格般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
  “你们即便速度快,也不及我吞下药丸的速度,这药的效果很快。”沈月眉喊道。
  河本大喊一声:“沈小姐,别冲动,我们好好谈谈!”
  沈月眉说道:“如果你们现在马上放了陈振中,我就放了吴传庆,我知道自己跑不掉,我这里有许多你们想要的情报,包括我们的组织结构,小组的成员,还有以前策划过的行动,下一步将要做的事情。”
  河本看着沈月眉,说道:“我如何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沈月眉说道:“你还有别的办法吗,还有别的突破口吗,最近沈阳的暗杀爆炸各种地下活动越来越多,你的上司给了你不少压力吧,你也一筹莫展吧?”
  河本转动小眼睛,飞快地考虑着,他说道:“好,那我们好好谈一谈。”
  一盆冷水浇下来,陈振中醒了过来,这是第几次昏过去了,陈振中记不清了,他咳嗽着回过神来,每一次他都希望就此死了,再也醒不过来了。人的生命是那么脆弱,可生命力竟是如此顽强。
  用刑的人似乎对他也失去了兴趣,刘科长放下挽起的袖子,挥挥手示意下属把他弄出去,自己端起杯子猛喝水。陈振中呼出一口气,这次的罪总算是受完了,不知下次是什么时候。他被两个人驾着,一人抬着他一只胳膊,经过漫长而黑暗的甬道,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不断传来,夹杂着皮鞭的疾风,陈振中听着,感觉精神早已麻木,走路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被扔到一个监室里,他趴在地上,几个人纷纷围过来扶起他,扶他靠在墙上,陈振中只觉得身后的墙湿漉漉的,仿佛靠在苔藓上,伤口的疼痛折磨着他,也令他发起高烧,眼前的人影模模糊糊的,仿佛一个面孔黝黑的中年男子,从墙上不知摘下什么植物,在他伤口上涂抹着。
  第二天,微微有亮光自头顶的小窗口进来,有人送饭进来,“咣当”一声扔在铁栏边,锅里是烂米、锅巴还有清晰可见的碎石子。这时,牢门被打开,一个狱卒喊道:“陈振中,天皇仁慈,疑罪从无,你既然没有嫌疑,现在就放你回去。”
  说着两个人进来架起陈振中便拖了出去,剩下的人一阵唏嘘,真的放了的可能性不大,多半是拉到无人问津的后山岭毙了。
  陈振中被两个人扶着,塞进一辆汽车里,他身体极度虚弱,车才开了十几分钟便晕车要吐,车窗上挂着黑色的帘子,陈振中想把头伸出去吐,被穿着黑色警服的警察拉了回来,不许他见到外面的街道,陈振中只听一个警察厉声喝道:“你就是吃回去也不许吐出来!”
  车子终于停下了,陈振中感觉自己再也忍不住了,正在干呕,手脚上的镣铐却忽然被打开了,车门同时被打开,陈振中毫不怀疑自己必死无疑,他知道一旦进了那个地狱,很少有人活着出来,他抬头,从敞开的车门望去,竟是自己的家:陈府。
  陈振中正自愣神,一个警察已经拉着他下了车,那警察歪戴着帽子,点上一支烟,还拍了拍他肩上的土:“这么英俊个小伙子,又生在这种家庭,以后注意点吧,离那些**远一点,好好过日子不好吗,走吧,回去吧,你被放了。”
  陈振中愣愣地看着车门在自己眼前关上,两个警察跳上车子,他看着车子渐渐消失在路口,没想到他竟然活着出来了,陈振中终于反应过来,抬头看看久违的阳光,他笑了。
  这时,瑶儿打开大门,看到振中愣住了,哪里来的叫花子,还一身触目惊心的伤痕。陈振中鼻子一酸,上前抱住瑶儿,瑶儿一惊,才反应过来竟然是自己的哥哥,天啊,怎么弄成这副样子,瑶儿忍不住叫着哥大哭起来。
  父亲拄着拐棍走出来,母亲搀扶着父亲,果然和沈月眉预料的一样,连时间都差不多,母亲一见心头肉被折磨成这副样子,顿时泣不成声。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里,沈月眉看着陈振中被家人搀扶着走了进去,看着满身伤痕的陈振中,眼泪扑簌簌流下来。
  “沈小姐,你要的我们已经做到了,现在该你兑现诺言了,放了吴厅长,告诉我你们的组织!”河本的语气不容置疑。
  沈月眉扭过头去,不让河本看到自己的眼泪,说道:“吴厅长很快就会回去警察厅的。”
  一阵急躁的敲门声传来,正在抹眼泪的二太太缓缓站起来,两个小少爷此时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子,小眼睛和过去一样阴险,发际线比儿时更加靠后,此时,哥哥站起来吩咐下人去开门。
  二太太正拿手绢擦拭眼泪,忽然听得仆人喊道:“太太,老爷回来了。”
  二太太的眼泪瞬间蒸发,对着镜子看看妆容,果然未被哭泣影响,扭动腰肢前去迎接,却听得一声“吱呀”的开门声,紧接着,一阵蹬蹬蹬的下楼声传来,二太太正自愣神,一个千娇百媚的声音传来:“老爷,可回来了,人家担心死了呢,没事吧,啊,来,喝口水压压惊。”
  这个小狐狸精,二太太恨恨地跺着脚走出去,刚走到楼梯处,便听得“砰”地一声,二太太嘴角勾起笑意,低头一看,那小狐狸精脚下是一堆玻璃碎片,此刻正捂着脸嘤嘤地哭着,二太太掏出长长的烟卷,靠在楼梯栏杆上看戏。心里不屑道,小狐狸,你才来几年,老爷什么德行,老娘一清二楚!
  吴传庆吼道:“别哭了,老子没死呢,丧气的东西!你是不是盼着老子死了,好出去跟小白脸鬼混,啊?”
  二太太只见那穿着粉色旗袍的背影,此刻不住地摇头,委屈地泪水涟涟。
  “妈的,我说别哭了,你聋了是不是?”吴传庆咆哮一声,拽着女人的头发拎过来,左右开弓抡起巴掌来,女人杀猪一般尖叫着,吴传庆一把把她踹倒在地,一顿拳打脚踢。
  二太太看戏过足了瘾,此刻如慵懒的猫咪一般活动活动筋骨,一步一步优雅地走下去,上前抱住吴传庆的手臂,说道:“呦,传庆,一回来就发这么大脾气,受了不少委屈吧。”说着手只是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倒在地上的女人连哭都不敢,想要起来,肋下疼得紧,不由得感慨自己命苦,默默地淌泪,下人面面相觑,也不敢上前搀扶。这家老爷的脾气,好起来宠上天,发起火来都怕殃及池鱼。
  吴传庆正喝水,想起沈月眉,顿时愤怒地把水杯扔向一边,正要起身的女人惊叫一声,又倒在地上。
  “妈的,臭**,竟敢如此羞辱老子,老子非要亲手扒了她的皮!”吴传庆眼中闪烁着狠毒的光,手紧紧捏成铁拳。
  地上的女人以为说的是自己,惊恐地张大了嘴,想想自己并未得罪老爷呀。吴传庆猛然把目光对准地上的女人,她吓得木乃伊一般,整个表情都定格了,吴传庆一肚子火无处宣泄,上前踢了一脚:“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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