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逃生

  在沈大妈撕心裂肺的哭声中,韩景轩忽然推开阿琦的手站立起来,他推开众人,跌跌撞撞地闯进病房,众人拦他不住,韩景轩撞开病房的门,他看着病床上的沈月眉,她安然地躺在那里,像襁褓中的婴儿一般安详。他慢慢向她走过去,手背轻触她瓷娃娃般的脸颊,他浑身通电一般,看着她微卷的睫毛轻轻颤动,他能感觉到她的温度,她的气息,她的存在。
  韩景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死,他不能害死她,他无法背着这种孽债活下去,他一定要救活她,不靠任何人,甚至不靠科学,他自己就能救活她!
  韩景轩脱下自己的大衣裹在沈月眉身上,抱起沈月眉向外走,他径直走过老医生身边,他看看臂弯中沈月眉安详的面容,回头对老医生说:“她还活着,你凭什么说把她送太平间,她没死,有我在,我是不会让她死的。”
  坐在车上,他紧紧抱着沈月眉,她的鼻尖轻轻触碰他的脸颊,她脸色煞白,他能感受到怀里的她气若游丝。
  菩萨佛祖,圣母上帝,我韩景轩发誓,只要你们帮助沈月眉度过这一劫,只要她活下来,我什么都愿意做,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她想跟陈振中在一起,我一定成全她!
  到了这一刻,面对沈月眉的生命,他的私心再也没有了容身之所。别说成全沈月眉可以换回她的生命,就是以命换命,他也毫不犹豫义不容辞。
  韩景轩低头,深深吻向沈月眉滚烫的额头,求求你,原谅我的所作所为,我的自私,欺骗,还有我曾经对感情的游戏,你可以放弃我,但是千万不要放弃自己!沈月眉,你要好好活下去,我知道这些年你很不容易,但是只要你活下去,我愿意尽我所能补偿你,如果你执意选择陈振中,我愿意退出,我愿意躲在一个角落里,静静地守护你,守护你们,我知道你热爱生命,只有活下来,才能重新感受到生命的幸福。眉儿,我乞求你,不要离开,我已经接连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不能再承受一次了。
  一颗冰凉的泪珠伴随着那个吻,在沈月眉滚烫的额头上绽放。
  到了家里,刚刚把沈月眉安顿好,韩景轩就打电话把广仁医院、诺尔医院、上海公立医院、中国红十字会医院等等医院的名医都请了过来。
  一位龙行虎步的老中医走进来的时候,叶丹正为沈月眉针灸。这位老中医是有名的上海名医,博览众家之长,不但医术精湛,而且非常重视医德,穷人邀请他来看病从来不拒绝,而且经常免费赠药。叶丹施完针灸,起身擦擦额角的汗水,回头便看到自己的老师走进来,连忙上前迎接,心想,韩景轩家基本上就是医学高峰论坛。
  叶丹开了一份药单,老师接过来一看:麻黄、桂皮、甘草、杏仁,两人商讨一番,吩咐下人去抓药。
  这些就能治好西医都治不好的病么?韩景轩疑惑,叶丹说,这服药以轻灵见长。不管轻灵也好,沉重也罢,中医也好,西医也罢,韩景轩统统要试一遍,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凡柔把这些药用冷水浸泡了几分钟后,拿去厨房煮了,端来要喂给沈月眉喝。半晌,她放下勺子,求救似的看着韩景轩和老中医,说道:“她不能吞咽。”
  韩景轩连忙接过药碗,说:“我来。”
  他撬开沈月眉紧咬的牙关,小心地给她把药灌下去。沈月眉不肯配合,药顺着嘴角流了出来。韩景轩锲而不舍地喂了近乎一个时辰,药流出来,他就再煮来继续喂她。沈月眉难以吞咽,他就自己喝一口,再喂给她。韩景轩满嘴都是中药的苦涩和酸腐味道,沈月眉生病的那些天,这味道让他几度作呕。
  沈月眉长时间的食欲不振,导致了营养不良,韩景轩就给她喂一些牛奶和米粥,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老天怎么安排,他一定要把沈月眉从阎王手里抢回来,要她活下去!不到最后一刻,他韩景轩从不知任命二字怎么写!
  就这样,沈月眉这个被医生宣判了死刑的病人,竟慢慢地好转起来,她虽然意识还不是很清醒,但是脉搏跳动强烈了,面色也渐渐有了几分红润,似乎慢慢在退烧。
  捧着38度5的体温表,韩景轩的嘴唇激动地直哆嗦,他满怀希望地看着医生,眼神仿佛孩童期待母亲给他买心爱的玩具一般热切,测量过各项指标后,医生摘下听诊器,轻声说道,有希望了。
  这四个字,令许多天没有阖眼的韩景轩松了一口气,沈月眉这个冰封的生命,终于迎来了春暖花开。韩景轩周身顿时被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席卷,他一屁股坐在沙发里,怜爱地看着沈月眉,不知不觉间,他安然地闭上眼睛深深地睡着了,凡柔给他盖上一条毛毯,他熟睡如婴儿一般安详。
  韩景轩睁开眼睛时,外面红霞满天,夏中医走过去,韩景轩一轱辘爬起来,问道:“她怎么样了?”
  老中医摸摸山羊胡子,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年轻人,放心吧,我正要告诉你呢,已经退烧了,西医说最多再过一天,她就会醒过来的,她没事了,她脱离危险了。”
  老中医诧异地看到两行清泪自面前这男子清秀的脸庞上流过,韩景轩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出,这些天,他日日担心,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真害怕她会离开他,他冲进卧室,看着熟睡的沈月眉,心中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沈大妈坐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熟睡的面庞。在她眼中,女儿又成了那个幼小的孩子。
  韩景轩擦干眼泪,他走近床边,看着床上熟睡的沈月眉,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那样子真令人心疼,他怜惜地把她的一缕秀发捋到脑后,拿出手绢来轻轻擦拭她满头细密的汗珠,和病魔搏斗了这么久,她一定很累了。
  生病的这些日子,对于意识模糊的沈月眉来说,其实很快乐,因为在气若游丝神情恍惚之际,她仿佛忘记了生命中的一切痛苦,只剩下快乐的记忆和幻想,她置身于一场美丽的幻境,在那里,她寻到了她一生追求的爱与自由。
  她又看到了海棠树下那个翩翩少年,还有年少时的自己,圆圆的小脸,梳着齐齐的刘海,红头绳扎着辫子,纯真可爱,趴在窗外偷听老师讲课,陈振中回眸,她看到那双漂亮的眸子,那双全世界最闪亮的眼睛。
  他们携手在公园里漫步,这时候,他们都已经长大,陈振中长成了高大挺拔的小伙子,一身帅气的中山装,打着领结,意气风发。沈月眉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学生装清纯而美丽。海棠树下,陈振中把戒指郑重地戴在她手上,无言地诉说着天长地久的心愿。
  那是一片世外桃源,人人平等自由而幸福,再也没有任何人阻止他们在一起。吴传庆走过来,他们吓了一大跳,可他面容和善,是来送祝福的。韩景轩也走过来,他收敛起平日的玩世不恭,真诚地对她笑着说,只要你幸福就好。他把她最爱的那盒玉雕小动物送给她作为结婚礼物。
  她生活在孔子的大同世界里,生活在陶渊明的桃花源中,生活在她魂牵梦绕的康桥边,生活在她最最渴望的自由、快乐与爱中。
  她全然忘记了现实生活,现实生活是那样美好,同时也那样残酷,她倾尽一生追求爱与自由,这尘世间最美好的所在,却因为求之不得,反而成了禁锢她幸福的枷锁。原来,爱和自由,与因缘一样,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她感到此刻振中正坐在她身边,微笑着看着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而那个人其实是韩景轩。她更无从得知,此刻,韩景轩和沈大妈正聊起她与陈振中的少年往事。
  韩景轩紧紧牵着沈月眉的手,说道:“我很想知道,眉儿和陈振中究竟有着怎么样的故事,为什么她为他受尽了苦,为什么这么多年的劳燕分飞,她却依然对他有那么深的感情?”
  沈大妈看着他,他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沈月眉,那双眼睛很真诚,于是便娓娓道来:少年偶遇,转瞬即逝;窗外听课,结下良缘;情投意合,两小无猜;病重探望,情深意切……
  沈大妈足足说了几个小时,讲得口干舌燥,韩景轩听后,沉默许久,感慨道:“这样刻骨铭心,陈振中又是她爱上的第一个人,难怪她忘不掉。我一直以为她和陈振中,就像我和july,彼此珍藏在心底,共同珍藏着美好的回忆,然后各自生活,获得各自的幸福,或许是我错了。”
  沈大妈说道:“眉儿这孩子,就是太倔了,而且心眼太实,别看她文文弱弱地,内心一旦认定了什么,谁都改变不了。可是,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对不住她,她爹死得早,也没个兄弟姐妹帮衬着,什么事都要靠自己,这孩子没人疼,十几岁就撑起养家的重担。所以,谁对她有一点好她就记在心里,你对她的好,她嘴上不说,心里都记着呢!有一次,电话铃声刚刚想,她就笑了,说肯定是你打来的,而且定是晚饭想吃排骨,果然没错。没有和陈振中重逢之前,她一直准备给你买一把瑞士军刀的,她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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