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思
定北候张唤军功起家,从一个小小的世袭百户到辽东总兵、征虏前将军,只用了三十多年的时间,七年前受封伯爵,两年前封侯爵。是大周朝迄今为止蹿升最快的官员。
张冒是侯府嫡长子,爵位理应由他来继承,但齐敏华嫁进来三年,不知为什么请封世子一事始终没有被提起过,若说定北候夫妇有心把这爵位传给其他儿子,却也不像,他们夫妇对几个儿子全部一视同人,唯一偏爱的就是最小的女儿,可是自来也没有女儿能继承爵位一说,在这一点上,齐敏华还是不太忧心的。
“侯爷和夫人会不会是想把爵位传给二……”胡太太说着竖起两根手指头。
但齐敏华明白她母亲的这个二所指的并不是二小姐张晴,而是二公子张晾。
张晾和张冒不同,张冒像极定北候张唤,自幼习武,十五岁就去了军营,荫封了卫指挥镇抚,如今已经升任正四品指挥佥事了。
而张晾大概是随了母亲,自小便喜好读书,武艺竟也未曾荒废,中秀才后拜当世大儒秦竞为师,十七岁秋闱高中,在京城待了一年,却在即将参加会试时毅然放弃科举,带了个书童云游四方,一年之内走遍大江南北,回来后向温夫人讨了一笔银子做本钱,竟开始做起商贾来。
短短三年,他把生意从辽东做到京城再做到江南,如今侯府的繁华奢侈,大约有半数是靠他供养的。
虽然如此,齐敏华也并不认为他有争爵的心思。当年秦竞曾断言张晾日后必定拜相入阁,但他偏偏放弃了科举,一个商贾、一个权臣,哪一个更有可能继承爵位?答案一目了然。
因此对于张晾,她从来没有防备。于世子之位,她一直认为是稳操胜券的,是以才没有胡太太的担忧焦虑。
“他只怕是并没有把这世子之位看在眼里吧。”齐敏华不待胡太太把剩下的话儿说完,就低声出言截断她的话头,又睃了眼崔氏问道:“这一段儿家里可好?”
女儿刚得了儿子;又夫妻恩爱;自嫁进来婆母也不需她立规矩,正是事事舒心畅意的时候,这些事于她来说自然也不成事了。胡太太思忖着,只能以后慢慢提点着了。
听到女儿问及家里,她不禁蹙眉,语气里也透出些许不耐,“也就是那么着吧。”只说了这么一句,再不愿多谈。
家里什么状况,齐敏华心知肚明,刚刚也不过顺嘴一问,见母亲心情郁郁,不由得又后悔自己提起这些事叫她烦心。
一时间母女二人都沉默了,门口的崔氏边观察着外边的情形,边注意这里的母女二人,现下见她二人神态,她竟也黯然神伤起来。
最后还是胡太太思及女儿刚刚生产,不该叫她劳思伤神,遂强打起精神找个话头说:“这大小姐倒是个极好的,行事周全,人又稳妥。”
齐敏华也怕母亲忧思过重,便道:“她的确是个极好的姑娘,家里上上下下最宠二妹妹,对她却没有半点轻视。”又感叹道:“她也是个能干人,八、九岁就开始帮着我婆母管家,竟是事事安排妥贴,下人们没有敢对她不敬重信服的。”
胡太太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听女儿这么说顿时来了兴致,“你可曾听侯夫人提起要给她相看个什么样的人家?”
齐敏华愣了片刻才说道:“她才十二,婆母并没有提起这件事。”
母女二人这番对话并未避讳,声量渐渐放开了些,一旁的崔氏听了个大概,便笑嘻嘻的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她和咱们升哥儿年纪相仿又般配,不如姑奶奶从中牵个红线,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
曾氏一惯看胡太太脸色行事,胡太太刚刚提起话头,她就猜出她的意思,所以不顾齐敏华的冷淡,替胡太太把心思说了出来。
齐敏华也知道她母亲和嫂子在唱双簧,但这话若是她母亲先说出来,她不好驳斥,由曾氏提出来,她反而有话说。
“升哥儿倒是个好的,偏错投了人家,当年若不是被那个家拖累,我何至于那么大还没有人家相看?”说罢转而对她母亲叹道:“若不是我婆家不嫌弃,娶进门后还拿我当亲生的待,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自打她和女儿提及这侯府里的事,女儿没听进去一件,还拿自家不顺心的事来堵她的嘴,此事又干系自己最钟爱的儿子,胡太太顿时有些不高兴,“看你推三阻四的,你也说了你婆家不嫌弃,升哥儿是你亲兄弟,你不为他着想还有谁会为他着想?我也不求你大包大揽,你婆婆看重你,日后若提起这件事你在她面前美言几句便是尽心了。”
这是动了她母亲的心尖了,齐敏华心中不快,面子上却不好露出来,只好放软了语气,“母亲,瞧您说的,我和升哥儿一母同胞,难道我还能嫌弃他?”说着见胡太太张嘴又要说话,忙又道:“但是毕竟这嫁女儿和娶媳妇不同,我婆家当初是把我娶进门,娘家好了赖了的不干人家的事,单单娶我这个人罢了;升哥儿是个男儿,他再好,将来也是要把媳妇娶进咱们家去,大小姐虽不如二小姐得宠,可也是家里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我婆婆怎么会只看女婿人品而不看夫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这还只是其中一则,当初她嫁过来时张家只得一个伯爵,还没有现如今的滔天富贵,况且她冷眼瞧着,丈夫张冒是个能干的,二叔叔张晾自不必说,其他几个小叔叔竟是一个不逊一个,日后张家的日子只怕不止于此。
现在升哥的家世已经不堪与张暄匹配了,何况再稍等一、二年张暄说亲的时候?
谁生的谁不疼?她母亲自觉升哥儿好,便觉得他连公主都配得了,却不想想侯府现如今多么显赫,自家却是家风败坏,连庶长子都弄出来了……,人家千娇百疼的姑娘为什么要送到那么糟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