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这是最好的礼物

  待饭菜上齐，叶澍简单吃了几口，停了筷。反观方运，狼吞虎咽，没个正经的坐姿，大腿用力的抖着，暴露主人欢快的心情。
  路过的007号斜睨一眼：此人有攻的潜质。
  路过的008号推了推007号：“你认识那人？介绍给我呗。”
  张存摇头，此时她应和粗鲁的凡夫俗子拉开距离：“不认识。”末了补充一句：“我认识的人用膳都优雅。”
  008扭了扭腰：“我说的就那优雅的白衣少年。”她指的是叶澍。
  张存摇头：“我认识的人用膳没有这么优雅过头的。”她指了指叶涵：“诺，我就认识她。”008瞧了眼女孩，普通！实在是太普通了。
  “啧啧，这三人绝对是友好的同学关系，我还有机会，待会收盘子让我上。”008号解开最顶上的扣子，又偷偷跑去卫生间补了妆，几丝碎发垂下，更添几分妩媚。
  张存祈祷：008号，阿弥陀佛，保佑上天留你全尸。
  方运吃饱喝足，剃了剃牙，眼底忽然涌上一股奇异的感受，他顺手从叶涵头上拿下不明白色固体：“叶涵，你见我居然不洗头！”
  憋气！吐气！再憋，脸通红！
  叶涵见方运放在桌面上是一特大头皮屑，有些害羞，赶紧用力吹了吹，也不知吹到哪里去了。三人默契的不在动筷子。
  “呵呵，大家接着吃啊。”她瞪了瞪方运，深深埋头，小声压制怒火：“见你为什么要洗头！”
  狗屎运哼了哼鼻子：“我可是为了见你特意做了发型，还抹了定发膏。”
  叶澍很安静，也不插话。“走吧。”他率先站起身，背影落寞极了。仿佛他被排除在世界之外。
  “等等，老子肚子有些痛。”方运弯下腰，极其不雅的站起身：“我去厕所，哎呦呦。”两顿没吃饭了，加上他吃的急，肚子早罢工。他回头不忘嘱咐叶涵：“我不在的时候，不要和陌生人搭话。”
  哪里有陌生人？
  叶涵知他指的是叶澍。
  UES放着轻松的音乐，这本是情侣约会的场地，曲调难免缠绵悱恻，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叶涵坐立难安：“那个，刚才我不是故意…。”她比划着手指：“吹到饭菜里的，你没吃饱吧？”他似乎全程没怎么开口，包括吃饭，包括交流。
  “我知道。”
  又是无话。偶尔叶涵也会想，这么寡言的叶家阿少会找什么样的女朋友呢？不对！是能不能找到女朋友呢？恐怕一般女孩都是爱慕他长相，长久发展，见识他闷骚的性格，怕是不会留下来。
  …。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喝点水消消气呀！”她将矿泉水递过去。
  叶澍看过来，眼前除了她那微微肥胖的小手，似乎他看不到任何物体了，指头弯曲的角度，关节的弧度，因军训微微晒黑的肤色，以至于008号服务员细声满语的唤他，他仍置若罔闻。
  叶涵接下服务员的话：“可以。”
  008号不悦，她明明问的是这位优雅的少年。叶澍接过矿泉水，手指无意间碰上女孩的手指，叶涵面上无波，手指托成宝塔型微微轻叩：“那个…他怎么还不出来呀！”
  008号简直不懈搭话：“你能不能把里面那盘子递给我？”
  叶澍终于看过来，说实话，现在的他很不爽：“阿涵。”他的唇贴上矿泉水瓶口，早在他认知到这瓶水可能被喝过，他的心微微跳动着：“帮忙递下盘子。”
  “哦。”叶涵收到008号不明不白的白眼，心底默默腹诽。明明008号服务员小姐的话是对他说的？而且盘子并不远，够一下就成了，至于麻烦客人吗？
  叶澍的不爽感在看到008号瞪叶涵时，完全烟消云散。
  这算是对她的惩罚了。
  方运回来，冲着叶涵吹了一个婉转的流氓哨，乍一眼看过去定睛在明显少了水的矿泉水上，眼睛黑漆漆的带着期待：“叶涵，你终于渴了？！”
  “我不渴啊。”她不明所以将篮球拎起递给方运，真是的，那么大老远，居然带篮球过来：“叶澍渴了。”
  接收到方运不友善的眼神，叶澍慢悠悠又打开瓶盖喝了口。
  四目相接，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KTV里，方运仍一副生人勿进的大爷范儿，抱着胳膊抖着二郎腿，不唱歌，也不说话。眼神时不时瞄向叶澍，带着股冷意。
  叶涵唱了几首，放下话筒，而后后面的歌曲无人再唱，三个人坐在一条沙发上，一动不动，听KTV原唱版的歌？！还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听手机列表的歌呢？真TM浪费钱。
  手机亮，方运发来的信息：你陪我出去走走，不带别人！
  叶涵回复：恩。
  方运：表情（笑到一直放屁JPG）
  事实上，她也待不住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也比在这里坐着干瞪眼好。
  叶涵起身关了音乐：“我们回去吧。”她顿了顿：“我送方运去找住宿的地方。”
  “我去就好。女孩子不方便。”叶澍声音沉稳，似是因为长久不说话，而导致嗓门有些嘶哑，唯一的一瓶矿泉水也因方运忽然发疯扔进了垃圾桶。
  “呵！老子不乐意你送！”方运又换成右腿，继续抖动：“叶澍，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别扯什么老同学之类的鬼话。你能别管老子么！真TM假！”
  叶澍轻笑，语调平和：“吃饭花了125元，唱歌78元，三人平摊，叶涵那份我出，你的…。”他伸出手。
  这场景又要诡异起来，还不如空气忽然安静呢？叶涵额头又开始渗汗，想到方运来时身无分文，叶澍这不给他难堪吗？她掏出手机算算钱，顺便替方运垫上，这钱，本就该她出的。
  方运先她一步，从口袋里快速掏出一张卡，扔在桌子上：“甭找零了。”
  叶涵第一感觉：哇塞！是卡耶！
  第二感觉：方运他丫的骗她！
  叶澍眼光一扫，叶涵放在桌面的手机还亮着，屏幕上显示125+78，没来得及算和，方运的行动打断了这一切。下一秒，叶澍起身，光在他身上徘徊，完全不给人缓冲的时间，就这样，消失眼前。
  方运乐呵的嘴巴合不拢，吊着眼梢，调侃的神色渐渐放下：“走！陪老子出去逛逛。”
  B大没什么可逛的，全天下的学校差不多都一模样。晚上，路灯昏暗着，看不到什么，只看到眼前人朦胧的侧脸。十一将至，没课的人早就回家了，偌大的校园寂静无声。
  方运开口：“你们学校的灯光可真渣。”
  “要那么亮干嘛？”叶涵指了指草地上的小情侣：“看到了没？人性化设计。”叶涵很少化妆，皮肤也算不得白皙，幽暗的灯光打在叶涵脸上。睫毛一闪一闪，皮肤像是镀了一层亮晶晶的粉，真好看！
  因为逆光，叶涵看不清方运的表情。忽而一个温暖的拥抱袭上叶涵，她的头被死死地按在某人怀里，动弹不得，头顶上传来方运发自胸腔的声音：“我也觉得很人性化。”
  他居然不自称老子了？
  “方运，松手！”她一说话，热热的气息打在少年身上，暧昧不明：“你再这样我生气啦！”她大力的挣扎着，对方纹丝不动。
  “我很遗憾，叶涵。”他在回答她上午提出的问题。
  这样的方运，可真落寞。
  她颇仗义的拍了拍方运的背：“你年纪还小，可以重来。”
  重新拼搏，去念一所操场大到牛逼哄哄的学校。
  方运摇摇头，一只手轻轻的挪到下面，抱住叶涵的腰：“我很遗憾的不是我没考到好学校，而是遇到你的时候没有好好学习。换言之，从小到大我都是混过来的，我从不后悔，可是遇到你之后，我就后悔了。我去看过李子睿，他带我逛校园，每到一处我就在想：叶涵就是在这样的环境学习成长？我沾染的是社会上的气息，久而久之，你该离我越来越远了。”
  “方运，你怎么了？”他今天似乎格外的多愁善感。
  “没什么。”他的声音又恢复成平日的洒脱，女孩乌黑的发丝垂在胸口，像一只乖巧的小野兽：“老子明天就要出国啦！哈哈，替你们看看国外的月亮！”
  她分不清他说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亦或是真真掺杂假假？
  叶涵反手抱上方运的腰，与其说抱，不如说是拽住他的衣服，咬牙切齿：“你TM的真要出国！”他来看她，其实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告别，也许，他的初衷并不是这个。
  “恩，老子想清楚了。”想清楚如何不后悔？如何去一个操场大到牛逼闪闪的学校去？
  “兄弟，走好！”叶涵声音闷闷的，一句话换成更压迫式的拥抱，他几乎想要将叶涵挤进身体里，喘着暧昧不明的粗气，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几秒，方运放松力道：“哈哈，果然如小高所言，你是C。”
  “什么意思？”
  “真争气啊，小家伙！”方运彻底放下叶涵瞟了瞟她的胸，刮了刮她的鼻梁，叶涵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罩杯！
  “去死！”
  一场好好的道别演变成鸡飞狗跳的斗殴场面。方运可怜兮兮的摸着手臂上的青紫，并最大力度的展示给叶涵看：“哎呀，灯光设计的也太不人性化了，害的某人都看不到自己所犯下的罪行！”
  叶涵不语。
  “哎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知道方太太看到他儿子一身伤，作何感受？”
  叶涵，努力憋笑。
  “不知道方爸爸看到他他儿子一身伤，又作何感受？”
  叶涵扭头：“我没用多大力。”
  方运凑上脸：“你气消了吧？”他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碰到叶涵的鼻子，她一伸手挡开某人的靠近。
  “灯光设计太不人性化了，我都看不清某人撅起的嘴巴了。”
  叶涵噗嗤笑出声。
  方运快乐的快速抖动着腿：“得！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我送你回宿舍。”
  叶涵看了看时间，十点半了，以往女生宿舍都是十一点关门的，她想了想道：“我带你找住宿的地方。”
  “等你找！黄花菜都凉了。”他将篮球甩到背后：“老子有先见之明，住的地儿早找好了。否则你以为老子行李放哪了！”他实在不想让叶涵看到他的行李箱，那样，他可以看到姑娘眼底亮闪闪的笑意。
  五分钟走回的路径硬是被方运拖得走了十分钟。
  “等等，这个路灯很不人性化，太亮啦！”也亏得他发现这个现象，前段时间，这个路灯似是坏了，这几天装上新的，发的是蓝光，在橘黄灯光中独树一帜。
  “哎呀，这里居然有块大石头，老子的脚绊伤了，真的！我靠！等等我。”
  “叶涵，要不要再抱抱我呀！免费的！”身后传来方运踢石子的声音。
  还是掐死他算了。
  “我到了。”她想象过有男孩送自己回宿舍的场景，只是没想到，居然是方运。
  方运走上前，将手里的篮球顶在叶涵头上：“老子不是空手来的，送给你。”
  叶涵从头顶取下篮球，嗫嚅着打破宁静：“我是女孩子，送什么不好，为什么是篮球？”
  “相信我！叶涵，这是最好的礼物。”方运揉了揉叶涵的头发，站姿一如既往的散漫，他很少这么温柔，大多时候使了蛮力，将叶涵揉成鸡窝，离别，还真是令人温柔。
  “明天，不用送我！老子习惯自己走。”他慢慢转身，目光纯洁的不带走一片云彩，挥挥手：“叶涵，别TM哭，有本事等老子两年。”
  叶涵每次酝酿好的心情全被这死小子打破，嘴唇倔强的抿成一条线：“哭你头！等你个头！为什么等你！”
  方运走进暮色里，慢慢和黑夜融为一体，晚上风很大，吹的他身影影影绰绰，他终于再也不用回头了。谁也不能为谁回头，路在前方，只得走！
  好聚好散！好散能好聚吗？
  叶涵抱着球，心里空空的，她就着人性化设计的灯光仔细详端篮球，没什么特别啊！
  充气嘴边有一串数字：2010年3月，方运。
  字还是一如既往的丑！
  叶涵蹲下身，眼泪一滴滴落下来，打湿了那串数字，叶涵仔细擦着篮球，生怕篮球上唯一的字迹消失掉。
  2010年3月，方运用零花钱买了他最心爱的篮球，午休时间躲着老师偷偷在操场上打。
  2010年4月会考，方运第一次遇到叶涵，他被坑惨了。
  又因为这个姑娘，命运多舛的篮球被方爸爸没收。
  兜兜转转，又到了叶涵手里。
  叶澍从夜色里走出来，蹲下身，静静看向她。
  “我现在…。不想说话。”她知是叶澍，真稀奇，她每次都能第一时间发现他，因为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叶澍来得很早，在方运走之前就来了。
  他目光渐深，嗯了一声，撩起叶涵自成屏障的头发。叶涵抬起头，眼睛微微红肿，她看起来像个脆弱的孩童：“方运…走了，我刚刚还气他，他走了。”
  叶澍一辈子都没觉得自己这么多余过。
  他听叶涵一遍一遍重复，心里揪成一个结：“可是我今天也不爽，怎么办？”
  叶涵抱着篮球，窝成小小的一团，哭的双肩抖动：“我刚刚还气他了，还…气他。我不知道他真的要走…真的走了…都走了…”
  “要走的人本是我，是我非要留下来的。”叶澍的语调难得带上一丝沙哑：“留下的就不重要吗？”
  那天，叶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她也想不起来叶澍的表情。懵懵懂懂，昏昏沉沉，只听得耳边宿管阿姨催促叶澍离开，又责骂他不负责任，让女孩哭。
  悲伤是自己的，感动是自己的。大喜大悲也是自己的，走的人终究会回来，但愿时光温柔，不拉断彼此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