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谁是那个人（五）
剑冢，光听名字就透着一股苍凉气息，尤其是位于深山之中，人迹罕至。
顾名思义，剑冢就是剑的坟冢，可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方，才能被冠上这样的名字呢？它埋藏的到底是多少名剑，还是剑客对剑意的追求？亦或是连心带剑，一并留在了这里？
姚小桃闭上眼睛，想要勾画出这样一个地方的样子，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是恍惚之间，又浮想起傍晚竹林里所见的泣血残阳、幽幽空竹，哀伤琴声绕梁不散，裴娘抱琴消失的背影挥之不去。
也许，只有裴娘那样的女子，才能和剑冢联系在一起吧……
姚小桃心有戚戚然，表情也慢慢沉了下来。狄珞月也是一样，他自己去过剑冢，对于那里，他感触最深。
剑冢地形平坦宽阔，可因着周围山形，给人的感觉是无比的压抑，仿佛顷刻之间，那四面大山就会倒下来，把你掩埋在这里。剑冢里布满了各式怪石，有十来米高的，也有几人才能合围抱住宽的。太阳当空的时候，已是苍凉气氛难掩，若到了夜里，几乎惨白的月光笼罩着这里，让人不寒而栗。
“记得我刚入门派的时候，一直想找个能安心练剑的地方，所以花了几天时间在天逸山四处寻找，直到找到了剑冢。以我所知，从那时到现在，除了我之外剑冢这个地方没有别的玩家去过，当然这里排除萧卿，他对翻山越岭的追求超出了我的想象。”狄珞月说到这里笑了起来，语气也轻快了不少，“剑冢确实是个练剑的好地方，主要是它那里的氛围，就让人特别想要一遍一遍地练，而它的名字，更是催生了这种***。所以，从那时起，只要我想练剑，我都会去剑冢。”
这样一个练剑的好地方，狄珞月从未跟人提起过，不知怎么的，内心深处就是不想把这么个地方与人分享。从当初的小菜鸟一路成长到现在其他玩家眼中的名人高手，剑冢一直陪伴着他。他习惯带上一堆干粮，闭关似的待在剑冢里，一练就是几天几夜，渴了随意喝点河水，饿了就吃点干粮，累了靠着石柱小寐一会，醒来继续提剑练习。
曾有一次，他已经连续练了九天，那套剑法之中最关键的部分却依旧无法参悟。并不是做不来那一套完整的动作，而是一套练下来之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非常别扭奇怪，也就是这样的别扭，限制住了整套剑法的威力。
狄珞月不甘心，不肯离开，明明晓得急不来，就是不愿意放弃。那夜他累极了，喝了点水之后就在河边靠着一处石柱睡着了。
也不晓得睡了多久，隐约之间只听到剑气之声划破空气入耳而来，嗡嗡地震痛了他的耳朵。可狄珞月实在是太累了，他没法子爬起身来去寻找到底这剑声从哪里而来，只是勉强睁开眼睛。眼前的河面上被月光照得波光粼粼，而水面之上有一个人的倒影，只见他单手持剑，飞身舞着，一招一式犀利敏捷，他的动作潇洒轻快，无论是劈、砍、刺、压，都足见深厚功底。
“那样的修为，真的可以称得上刚柔相济、吞吐自如。以‘剑似飞凤’来形容他的剑法，真的不为过。”狄珞月想起那时所见，依旧感慨万分。他的眉角微微挑着，眼中难掩赞叹之情，那不仅仅是一种敬佩，更是渴望，渴望自己能一天比一天更靠近那境界。
狄珞月迷迷糊糊地看了一会，终是沉沉睡去，待再醒时，剑冢之中已再无那剑气之声，空旷得连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昨夜真的有高人在此练剑。再等他细细回忆昨夜在水中倒影里所见的剑法，这才惊讶地发现，正是他苦心练习多日还是不得章法的那套剑法。虽然对方的动作他记得并不真切，可也足以让他受益匪浅，他凭着记忆仔细练习了几遍，已是进步神速。
那套剑法是天逸门高级剑法中的一套，那时候有能力修习的玩家少之又少，而以狄珞月所知，并没有人能达到水中倒影之人的境界，因而他真的觉得自己是受到了高人的指点。
待练成之时狄珞月兴冲冲地去找了掌门秦泊淮，秦泊淮听了他的遭遇之后闭上了眼睛，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看着他道：“珞月，我且问你，你觉得我天逸门中，哪位有如此境界？”
狄珞月一下子被问懵了，摇头回答“弟子不知。”
秦泊淮笑了笑，又接着说：“以你的描述，那人剑气犀利迅捷，而我门中弟子，多是修心之人，心思沉稳，他们的剑也同他们的人一样，稳健而后发。剑也同人一样，心如何，剑如何，心急剑疾。你为了修习剑法，心绪急躁，因此剑法之中也透着一股子快。你的心中剑为重，日夜练剑，心随剑动，水中所见，到底是别的练剑之人，还是你自己的心？”
秦泊淮的说法有些玄，狄珞月还是听懂了。他向秦泊淮行礼之后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默默地想了一个晚上。他知道秦泊淮说的是对的，天逸门中弟子，修心者无数，他们是不会有那样的剑的。那他在水影之中见到的舞剑之人，也许并不是岸上有人在舞剑，而是他心中的剑透过这种方式折射出来。
“我也想过，其实照我之前靠着的那个石柱的位置，到底能不能从水里看见别人的倒影，结果发现很难。我也慢慢接受了掌门的说话，那就是我心中的剑，而并非有什么高人。”狄珞月把这段经历说完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段经历已经过去很久了，几年来，他从没有跟谁提起过，到了最后，连自己也慢慢忘记了。这次的回忆，也不晓得自己说清楚了多少，姚小桃又听明白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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