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击

  这时山岗下延绵千里的广阔土地,视线中十多处地方已燃起冲天火焰,将头顶烈日的光芒都压下。那是代表月族已消失在这个世间。
  菲利斯心怀舒畅,哈哈大笑,锵!地一声拔出腰间收割者,剑尖指天,随即又从身体左侧缓慢划向右方,最终停住后大喝道:塞外土地,以后必尽归我血族所有!身后战士轰然应诺,一起大喝,声音从山岗上传遍周围,离得不远的血族战士也闻声立即附喝,逐渐形成一波波如同海浪般的震撼吼声,向四面八方扩散,气势惊人!
  此刻的血族在菲利斯的领导下已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和起点。
  夏歌半伏身在半人高的荒草丛中,轻微地挪动了一下极度酸麻的手臂,那是与一名血族战士硬拼后的后遗症。血族战士的勇猛强悍让他吃足了苦头。
  一弯惨白的狼牙斜挂半空,冰冷地夜风吹起,将夏歌周围的草木带出沙沙响声,再加上偶尔从树林某处传出的狼嚎兽吼,使得这片幽暗的密林如同鬼蜮一般。
  半天前,夏歌还坐在帐篷中喝着浓浓的奶茶,吃着香甜的油饼,看着族中少女曼妙的舞姿,而此刻他却又累又饿地趴在这阴暗潮湿的荒草丛中,动也不敢动。两种截然不同状况竟发生在同一天内,不得不说世间之事起伏跌宕,的确让人难以接受。
  月族最后据点如此隐秘,血族人绝不可能短时间内找到,更何况血族战士来得无声无息,叫人意外,而且是从斯纳河北面渡过突袭。河边守卫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便被无声息地干掉。光凭此点足可说明月族中确有内奸。夏歌想到这里,不由暗暗咬牙,若让自己知道谁是内奸,自己绝对会让他后悔来到人世。
  虽然自己并不是很喜欢月族中那些烦琐的族规,也讨厌族人像看怪物般看自己,他们眼中的不屑与嘲弄之色更是只差点没从眼内飞出,更有无数族人无时无刻的挑衅找事,但这仍是养他十八年的土地,很难让他不生出感情。这种对家的依恋和爱惜就连动物也有,更何况夏歌。
  夏歌的出生与其他婴儿大不一样。他的母亲在一次意外中被血族战士强暴,便怀上了他。他的族长父亲虽然女人众多,但一直最喜爱他母亲,但此事发生后,他父亲便从此再也没有过问他和母亲的任何事,除了将其安置在月族营地中一处偏远地方外,唯一所做的事便是差人送来每日三餐。
  他母亲最开始原本想自杀结束自己生命,但却舍不得肚子中的这条小生命。而那时便已决定了夏歌的悲惨命运便开始,族中人虽然碍于他的父亲族长之面没有杀死他,但却没人给他好脸色看,自他小时候起,各种嘲笑,谩骂,侮辱,殴打便如同家常便饭般,而他也极为懂事,在外面受的欺负回家从不告诉母亲,若是被打的厉害留下伤口,他便推说在林中被野兽弄伤。而每每这个时候,他的母亲总是将他搂在怀中,无声地抽泣。
  夏歌也只有在母亲的怀中才能感受到这个世间的温暖,同时也暗暗发誓,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和母亲受别人欺负。
  夏歌的母亲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因病去世,受了十多年同族欺负的夏歌从未流过眼泪,但母亲过世后他却足足哭了三天三夜,以至于左眼从此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从此夏歌变成了同龄人中最为彪悍狂野之人,别人若是欺负他,他便十倍的欺负回去,纵然对方人多,他依然无所畏惧,那种不要命的疯狂让同龄少年逐渐变得畏惧。失去母亲后,他几乎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而他在同龄人中的威望便是在那个时候建立起的。
  一阵轻微脚步声从离他不远处的树林中传出。那是留下搜寻偶有侥幸逃出月族人的血族战士,夏歌不知道除了自己还有谁逃脱了对手的袭击,但他很清楚,月族人这个称呼已是过去式了。
  勉强振起精神,夏歌无声无息地滑进草丛更深处,从脚步声听来,对手至少有四个人,这也是血族一贯的搜索方式。除非一举击杀四人,不然只要让其中一个发出讯号,那时便是夏歌的死期。
  除去四人脚步声外,另外还有一道奇异而短促的呼吸声,尽管异常轻微,但对听觉异常灵敏的夏歌来说还是隐约可闻。耳目聪慧,这便是夏歌独创的源种修炼之法的好处之一。
  夏歌所修炼的源种之法是因为他长时间于大自然中领悟得到。花草树木,溪水岩石,微风白云都是他的老师,而这种源种修炼之法更暗合天地至理,随意而为,随性而动,无拘无束,大道自然,这就是夏歌的自然之道。
  自从领悟了这样的源种修炼之法后,夏歌身体各处的灵敏度大幅提升,他眼睛所看到的世界,耳朵所听到的声音都与以前大不一样。微风拂过树叶后树叶的那种轻微颤动的形态,溪涓冲刷石头时溅起的晶莹水滴中的闪耀,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深深体会到大自然中无时无刻的变化,而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就像一个盲人突然恢复视力的一刹那所看到的世界一般崭新奇妙,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快新奇感觉。
  那种短促的呼吸是一种叫做鬼枭的生物所发出的,这种生物身体不过尺许长短,除去没有尾巴之外,外形跟猫几乎一样,它们是血族人战争中的必备助手,除了可以秘密传递各种讯息之外,更擅长追踪探测。它们的嗅觉异常灵敏,与猎犬相比甚至远远超过,它们体积娇小动作敏捷,在黑夜中更是如同鬼魅般,令人难以觉察其存在。
  夏歌并不打算袭击四人,因为那样除了暴露自己之外并没有半点好处,虽然他们手上沾满了族人的鲜血,但罪魁祸首却是血族族长菲利斯。
  但四人脚步声离他藏身地方越来越近,看样子并不打算放过对这片草丛的搜索。
  夏歌丹田中的源种之力缓缓流往全身,他已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领头血族战士肩上的鬼枭发出吱吱声音,眼中红色光芒更甚,这是闻到了它极为喜爱的血腥味时的表现。
  几名血族战士相互传递眼色,朝鬼枭指示的方向冲去。
  夏歌轻轻呼出一口气,心中升起不妙感觉。月族虽已灭亡,但仍有不少人侥幸逃出,而这四名血族战士显然是靠夜枭发现了其他逃出的受伤者。
  心中反复思量,夏歌终于暗叹一口气,猫着腰无声息地追着几名血族战士而去。他原本不愿再管月族之事,但事到临头仍是放不下。对他来说,自母亲过世后世间便再也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包括他的生命。早在血族进攻月族时,他就已抱必死之心,因他不知道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为何。在血族攻入营地之时,他便全身心地投入到杀敌中去,丝毫没有逃离之意。而面对十倍以上的敌人,他的唯一下场就是战死,这也是他的最后心愿。
  但谁知死亡逼近时,人性中埋藏的求生欲望仍让他选择了逃走。本意求死,但却因人的天性不愿放弃生存希望,这是一件极为矛盾的事,与他平时性格极为不符。追寻生命的真意,还是坦然的面对死亡?他自己都不清楚该作何选择,更不知道自己活着所追求的是什么。不过现在他暂时有了目标,那便是先救下被鬼枭发现的族人。
  夏歌如同鬼魅般跟随在几名血族战士身后,身上早已涂满采自林中的药草汁液,它们可以让鬼枭的灵敏嗅觉难以发挥。背上白露早已被他用撕下的衣物缠得严实,绝不会发出半点声音。
  被山风带来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就连夏歌也可以闻到。鬼枭吱吱声音更欢,一双血红的眼睛如同鬼火般闪烁不定。
  四名血族战士四散,将靠在大树下的一名月族人围住。在他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十余具尸体,五脏六腑,残肢断臂遍地皆是,暗红色的血液如同溪流般掩盖他周围的草地,踏足上去竟有黏稠感觉。周围树木亦是一片狼藉,数棵数人合抱的大树丛中折断,乱七八糟地倒成一片。可想而知他们先前战斗的惨烈之状。
  靠着树干的月族人明显身受重伤,大口喘息同时,不断有鲜血从嘴角溢出。双目眼神迷茫,已是离死不远之境。
  四名血族战士显然被血腥场面震撼,半晌才回过神。领头一人拔出长剑,壮着胆子缓缓上前,不敢有丝毫放松。因为眼前这个人虽然已是油尽灯枯,但天晓得他还有没有再次出手的能力?
  夏歌藏身于十余丈外的一棵树上,透过枝叶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切。当他目光移到那名月族人脸上时,内心巨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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