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裁决
静默维持一瞬,季凡心情沉重点了点头。
他知道面前这个老者没有太多精力去应付那些人了,为了保住秦家,有些人不得不放弃。
包括……那个总是刻意装出一脸清冷淡漠的女子。
季凡吸了口气,想缓解下气氛,强作轻松道:“辰风少爷知道您来了,不知又躲到哪里去了……”
“那胖子……”辰老无奈摇头,眉间却是少见的宠溺之意,这时的他就像一个寻常的家中长辈:”好好看住他吧,是时候管教管教了。”
季凡轻笑应是。
也唯有说到他和秦浩这两个人的时候,老者面上会流露真正轻松的笑容。
不知将来这两个少年,能否如同他们的祖辈一样,在这大陆上并肩而行,留下传说。
秦浩先去小树林察看强盟的状况。
雷刚等人都在帐篷中熟睡着,在他们身体的表面,流转着淡淡的白光,在修补他们的伤势。
天玄武者的威严压迫何其强大?就连真玄武者都无法抵挡,何况雷刚他们的修为并不高深。
霸盟听从胖子的吩咐,在这附近驻扎下来,就近照顾着强盟的人。
秦浩道了声谢,嘱咐几句,将储物戒中一些必要的物品放置好,径直奔出风云城。
十五日时间,若是耽误一刻导致与那滴精血失之交臂,他这一世都不会释怀。
一路上,秦浩毫不保留施展身法,到达三重境界的浮光掠影让他的速度发挥到极限。
五日之后,秦浩终于赶到了鹰愁谷。
百越国与神木国相邻,是一个武风极盛的国家,论国内存在的宗门数量,比神木国多上数倍不止。
国内明面是王室说话,但实则,一个名为万剑门的宗门才是主宰。
这个宗门实力稍在风魄宗之上,而向之臣服的王国,则是达到四个。
鹰愁谷坐落在百越国的西部边缘,谷内终年白雾缭绕,妖兽蛰伏,有飞鹰难渡的说法。
此时,秦浩正坐在鹰愁谷前的一处小酒肆中,偷偷听着周围人的议论。
听了半个时辰后,秦浩大概了解情况。
七日之前,鹰愁谷之中,有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突破终年不教的白雾,耀眼异常。
这些天籁,一些大小宗门都陆续派人进去察看,但都没什么结果,反倒有几支小宗门的团队就此消失。
听说近来,万剑门驻扎在这的分部也有动作,委派几位长老朝谷内进发。
秦浩默默思索,万剑门至今还不将鹰愁谷封锁,只能说明一个缘由:以他们分部的力量,不足以探清整个鹰愁谷的情形。
如今放开限制,让一些人进去察看,反倒是能帮他们探探危险。
想到这里,秦浩心下稍安,越乱越好,若情况不是这样,他能否顺利在十五日内得到绝脉精血还是未知之数。
“哥哥,这是你的……”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小男孩灿烂地笑着,将一小碟子炒豆放在秦浩的桌前。
“这是?”秦浩皱起眉头。
“送的。”小男孩笑着,跑了回去。
秦浩抬起头,与那长相粗豪,笑声爽朗的老板对上一眼,轻轻一笑。
那小孩子跑回柜台后,又拿了一小碟炒豆,朝另一台奔跑过去。
在这酒肆内聚集了不少武者,这些武者喝着酒大声谈笑。
对流浪武者而言,今日不知明日事,不知何时就会葬身妖兽腹中或是死在乱斗里,成了一具无人认领的尸首。
因此这群体很会放纵,他们最喜欢的,便是到这种武者酒肆中,大声喝酒,大声谈笑。
而在流浪武者之间,也有个默认的规矩。
不管你在外有多大仇恨,在这地方,能做的事情就两件,喝酒,胡吹,在这里没有敌人,没有对手,有的只是一个个孤身在外的游者。
两个武者在酒肆中还胡吹海况,喝的熏醉,一走出大门就刀锋相加。
这种事情,并不罕见。
秦浩十年流浪时,也最喜欢在呆在这种酒肆中,什么都不做,静静做上一日。
在这里会让人有一种安定之感。
酒肆的老板时不时吩咐他那不足十岁的儿子,将一小碟炒豆放置到别人桌前。
那个虎头虎脑小男孩脸上红扑扑的,眼中却满是兴奋,极为开心。
几个汉子望着这小男孩的眼神有些宠溺的味道。
能够有一个小小的家庭,一个看得上眼的妻子跟一个小孩,对这群前途不定的汉子来说,是件心中极为奢望的事情。
秦浩望了那笑容灿烂的小男孩一眼,一时也有些恍惚。
这种安定的日子,好像也不错?
秦浩想着想着,嘴角也渐渐露出了笑容,或许等他将颜夕的元丹修复之后,可以带她回秦家看看了。
颜夕还小,应该像一个真真正正的小孩子那样生活,就同那小男孩一样。
让她居住在秦家,或许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想到这里,秦浩笑出声来。
只是他的笑容还未收敛,一件重物就落在他桌子上,伴随着砰的一声震响,点点殷红的鲜血,溅到他胸口处。
躺在桌子上的,赫然便是方才那个四处跑动的小男孩,小男孩的面上没了一丝血色,瞳孔光芒渐渐黯淡下去。
秦浩一眼就可看出,他的内脏,已经被一股劲力震碎了。
短短时间,那个笑得可爱的小孩子,就变成了这幅气息微弱模样。
秦浩迅疾伸出手去,搭在他手臂上,试着将火系真元灌入,只是这小男孩并未修炼武学,经脉未望形,在他体内还有一股刁钻的罡气在不断破坏着,秦浩的真元,竟是难起丁点作用。
秦浩只能任这个小孩子用恐惧的眼神看着他,渐渐泯灭所有生机。
柜台处接连传来两声闷哼,那粗豪的酒肆主人同他那妻子也在瞬间倒在血泊之中。
一个老者,站在柜台前方,以怜悯的眼神望向那对小夫妇。
若是没有亲眼见到,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个老者就是刚才出手狠辣,将小男孩击杀的人。
他身子虽是瘦小,人却如一把凌厉的宝剑,气势将酒肆内其他武者的气息都压了下去,赫然也是真玄强者。
“老夫不想出手,但你们两人包庇金蜂门余孽……”老者摇了摇头:“五年之前,门内剿灭金蜂门之时,就是你们两人将这小孩子带走?”
酒肆点了点头,将他气息微弱的妻子抱在怀中,口中鲜血泪泪。他眸中虽满是悲愤,却只能忍着愤怒,艰难应答:“五年前,我经过那里,见这个小孩子满身血污躲藏在一处尸体中,就将他带了回来,长老,他还是个小孩子……”
“那又如何?”瘦小老者振振有声:“我万剑门裁决善恶,除恶务尽,谁知道这个余孽将来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老者又是长长一叹:“若是你们没有将他带回,又怎么会惹出今日的祸果。念在你们不通武学,只是个寻常人的份上,我留你们一条全尸,仅将你们全身内脏震碎…”老者摇了摇头,对着紧跟进来的十余个背负长剑,身着白色劲装的男子道:“将那小子的尸体带回去。”
那群人应了声是,面色冷硬向着秦浩的桌子行去。
突然的异变,让整个酒肆内的武者都是低声议论起来。
“金蜂门,就是那个由一群强盗组成的门派?”
“没错,听说五年前便被万剑门剿灭了。
没想到这小孩子会是……“不过这事,是否也做得太绝了一些?”
一个下颌虬须如钢针根根直立的男子猛拍桌面,冷笑着愤然出声:“强盗?那群强盗虽然抢夺东西,但除了财物之外,可从未伤过人性命,更未做出奸杀掳掠,灭人满门之事。而且他们每次抢夺商队财物时,都会给商队留下一条活路。某个名为铁剑阁的门派,除了抢夺财物之外,什么恶事都做尽,至今为止怎么没遭到万剑门的裁决?”
这话出声,有些人面色大变。
铁剑阁是万剑门下属门派,谁人不知?
那老者缓缓转过身来,摇了摇头,满脸叹息,大义凛然道:“擅自污蔑其他门派,还为强盗辩护,这种武者,留着只会让百越国更不安定。”
十几名身着白色劲装的男子闻言,同时止步,转身,剑出,动作行云流水,快捷得无与伦比。
十几把暗金色长剑笼罩在刺目的玄气光辉中,破空向着那男子钉去,呼啸之声刺得入耳膜发疼。
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眼睁睁看着那剑首逼至。
也在这时,一股戾气,猛的自秦浩限中迸发。
“万剑门,好大义的门派!”
秦浩话语说出时,脚下同时一踱,雷系真元透体而出,沿着地面飞射而过,在瞬间化为一道真元壁障,挡在男子身前。
叮!叮!叮……寒光潋滟的长剑撞在壁障之上,撞出一道道火星。
当长剑落地之时,剑尖已被融化成焦灼的铁水。
秦浩右手在桌上一拍,木屑横飞,夹杂着真炎的木屑打在十几名万剑门弟子身上,将这些人都打得四处飞窜,鲜血喷吐。
真玄武者!
酒肆内一片死寂!
没想到这名一直默默坐着,笑容平淡的少年,竟然会是一名真玄武者?
这么年轻的真玄武者竟会出现在百越国?
那名老者眸中满是忌惮,面色深沉得快要滴出水来:“阁下是谁?”
“我的名字,你不配问。”秦浩面色冷硬,转向老者:“万剑门,裁决罪恶,大公无私?你以为你们自己是什么,可以随意将别人的性命掌握在手中?”
“武者若非受到挑衅,绝不轻易向普通人下手。真玄武者向着一个十岁孩童下手?哪里的笑话!”
“为求大义,不拘小节。”老者面上大义凛然:“任何事没有规矩都会大乱,既是如此,总要有个门派定下善恶标准。”
“所以就能义正言辞将任何不归顺你们的人打入异端,任意屠杀?”秦浩冷笑着。
“黄口小儿,懂什么道理?“老者同样报以冷笑:“若非我万剑门承担起这裁决者,邪派异端早已在百越果中肆虐。就凭你这不通人事的少年也敢谈这些事情,莫以为你也是真玄武者,老夫就会怕你不成?”
老者就如一个虔诚的狂信徒,仿佛自己握着一切真理。
“看来掌管别人性命久了,就会萌生优越感了?“秦浩眸中忽的暴起一团冷芒:“那就让你试试,性命捏在别人手中的滋味。”轰!
惊雷声乍起,漫天都是秦浩在虚空中拉出的幻影。”风魄宗身法?“老者暴声一喝,衣袍挥动,空气不断拉扯着向着空中幻影撞去,那空气在老者的真元鼓动下,变得比任何一种剑刃都要锋利。
与此同时,老者脚下重重一踩,扑在地面的砖石登时破裂,碎石屑就如利剑般向着漫天虚影扫去。
每一颗碎石都可将一名灵玄十重巅峰武者轻易击杀,可想而知力量有多么巨大。
万剑门功法特殊,修为高深者可以天地万物为剑,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锻成一把无坚不摧的剑体。
老者这一击之下,便如万剑降临,气势迫人。
“就这种实力?”
秦浩的身影出现在老者身后,手掌捏着他的右肩。
就凭这人真玄一重的修为,想破开他修炼到极限的身法,还不可能。
瘦弱老者面色一变。
秦浩手上猛一用力,却发觉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果然,连自身都锻威剑体了?”秦浩眉头一皱。
老者眸中狞色一闪:“你破不了我的防御。”
“那可未必……”秦浩手上喷薄出一团真炎,灼烧着老者的身体:“性命捏在别人手中的滋味,你今日也可尝尝!”
秦浩瞳孔变成一片红色,真炎在瞬间将老者覆盖起来。
所有人在感觉到那股恐怖的温度时,都是面带惊惧地往外退去。
老者凄厉地吼叫着,不断击打着秦浩的手臂,但秦浩的身体比他还要坚硬,手臂如铁爪般钳住老者的身体。
渐渐的老者的叫声弱了下来。
当秦浩停下时,老者已经软倒在地。他外表如常,全身的骨头却像是被烧化了,将近成了一团肉泥被表皮包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