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

  两白旗大败,还有盖州阿巴泰前锋军与浮山骑兵首战失利的消息,一前一后进了沈阳。
  从城外到城外,普通的旗丁到旗下的贵人们,每个人都抿着嘴,一脸纳闷和想不通的神情……怎么回事呢?大汗……不,皇上不是在不久前刚带着全旗所有的旗丁,大家一起出动,把明国的十几万精锐边军都包了饺子么?
  当时不少人都说以后再也没有大仗可打,大家等着将来灭了明国,进关去过好日子……怎么没隔多久,又窜出一股明军来,不仅打败了饶余贝勒的前锋哨骑,被人割了几百首级去,连两白旗都打了败仗呢!
  两白旗在八旗的地位只在两黄旗之下,事实上两黄旗的牛录数目和人数及披甲的数量,都远不及两白旗,只有在骄兵悍将上,比如葛礼什贤营的勇士们的战力上,皇太极和两黄旗才有把握说在两白旗之上。
  其余的两红旗和正蓝旗都是小旗,实力十分有限,他们要是打败仗的话,给人们的冲击也不会这么大……
  很多人面色阴沉,嘴也闭的紧紧的,一天都没有好声气,家里的汉人包衣也是怎么看都不顺眼,惨败消息传来之后,沈阳城里不知道多少包衣好端端的挨了主人的打……留在沈阳的除了少数新人之外,多半都是效力多年的老人了,不少包衣就跟正经的旗下人一样,学着旗人的规矩,留着旗人的辫子,穿着旗人的服饰,不仔细分辩都看不清是旗还是汉,这么多年,怕是头一回有这么多听话懂事的包衣无端端的遭了难,挨了打……
  外头的情形是这样,由明朝总督衙门改建的皇宫里头,更是有人心惶惶之感。
  皇太极一听消息,原本刚有起色的身体立刻就顶不住了……他倒是想装一下,但这几年身体实在亏乏的厉害,如果是正常的历史进程来说,他还能支撑一年多时间,但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头,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只是捱日子罢了。
  现在有这样劲暴的坏消息,给他的打击肯定是毁灭性的……他能强撑着起来视事,接见满汉大臣,无非就是还有一点希望。
  “派人立刻传旨给恭顺王等,此番大战,仰赖汉军和大炮之处甚多,汝等必务打起精神,出尽全力与来敌交战,若胜,朕必有厚赏……就照这样的意思拟旨吧。”
  清国皇帝在这时候也是与明朝不同,虽设内院,不过就是备咨顾问,当然,拟满汉语言的上谕也是他们的最主要的责任,在皇太极口述的同时,内院将他的话拟成汉文和满文两种,再由人急速送至前方。
  “要多铸炮,多铸炮!”
  说完之后,皇太极陷入了半昏迷之中,前一阵子,他还沉浸在击败明国大军的喜悦之中,虽然没抓着洪承畴,却迎来了崇祯议和的使者,将马绍榆好生戏弄一番后,他又将人撵了出去……笑话,现在这种时候了,谁还有兴趣和明国皇帝弄什么议和!
  他的底线,最不济也是黄河以北,崇祯却妄想以关宁为界,在岁币上还遮遮掩掩的,不肯给钱不说,还要寻趁别的名义……当时皇太极就笑谓笑王公大臣,明帝就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没有能力,天下唯德者居之,一两年后,朕就领你们入关去了。
  言犹在耳,人家却抄上门来,直接打到自己起家的地方,这样的落差,实在是叫他有难以接受之感。
  朦朦胧胧之际,皇太极振臂大喊,但没有王公大臣上来迎合,只有宫人们惊慌的叫声,他低头看自己的胸前,发觉又是鲜红一片,当下心中一片茫然,想道:“朕要死了?不不,我不会死,我还没有混元一宇,没有灭掉明国,我不会死,我也不能死……豪格的汗位,对,我真的不能死,我要把豪格扶上皇位,等他能顺利接任我的位子……”
  皇太极又一次陷入昏迷之中,在他昏迷的时候,一切事物仍然以既定的轨迹进行着。
  在右路,两白旗与明军在广大的地域中陷入了僵持状态,清军不想再打硬仗,但明军控制着重要隘口,除非清军全钻老林子当野人,才有机会抄到明军的后路,不然的话,就只能在宽甸到险山堡一带和明军的游骑打哨骑战……从头到尾的吃亏,打了几天之后,又多了几百人的损失,多尔衮一气之下,干脆只派出侦骑侦察明军动向,一遇大股明军转身就逃……这事情太丢人,他的奏报里提也不会提,也禁止两白旗议论,凡是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的,一律被严词警告,回到沈阳后,也不准任何人提起险山堡的事。
  右路打的这么窝囊,复州和盖州一带也好不到哪去……在明军的克制下,清军没吃太多的亏,但只要是接触战,清军就一定会吃亏,多少要送一些人命给人家当军功,后来阿巴泰也是学了乖,不再和明军骑兵接战,也是谨慎行军,只盼着孔有德等人急速行军前来。
  在接到皇太极的命令之后,孔有德也确实是加快了行军的速度,只是他们的大炮太过沉重,再快也是有限,拖拖拉拉到二十一日,已经出事二十多天了,不到一千里的程路就走了这么多天,还是在有自己完备后勤保障的基础上,一天行军不到四十里,等阿巴泰迎到他们的时候,已经连和他们吵架或是责骂这些汉军旗主的心思也没有了。
  好在大炮一到,整个大军信心都上来了,十门七千斤重的大炮看起来就十分威武,加上二将军炮佛郎机炮乱七八糟的一些火炮,数字在百门上下,一路迤逶拖拉过来,所有在沿途道边的八旗将士都是欢呼起来。
  看到这样的场景,阿巴泰只能苦笑……他已经征战近三十年了,现在四十来岁,当他十岁出头,能上马和拉开骑弓的时候,就已经跟随父汗征战,当时先打海西女真,把海西女真征服之后还有野人女真,几乎每天都在战马上度过……只要让他先看一眼,哪怕在疾驰的坐骑之上,再闭上眼,一箭射出去,也是多半能命中目标……这不稀奇,和他一起在马背上以弓马骑术和战争来度过青少年时期的兄弟们,那些叔父辈们,人人都可以做到,这一手骑射的本事,就是上天赐给女真人的礼物,不然的话,白山黑水之中,他们又不如汉人那么做营弄庄稼,也不及汉人会做生意,开矿,再不会打猎捕鱼,这日子该如何过下去呢?
  当时还不曾和明国开战,每次过抚顺关到汉人的地界,看到那些富裕繁华的集镇,巍峨高耸的城池,那种惊奇羡慕的感觉,几十年后仍然十分鲜明的留在他的记忆之中。
  当时能拿出手来和汉人比拼长短的,无非就是靠着精良射术打出来的上好毛皮……黑瞎子熊皮,虎皮、狼皮、貂、豺、鹿……应有尽有,在汉人啧啧称赞来买皮子的时候,阿巴泰才感觉有一点自豪与骄傲。
  现在这样的情形,换了几十年前的那些女真汉子看到……阿巴泰脸上的笑容更苦涩了,如果他的父汗看到,他那个极端仇视汉人的父汗看到,那个曾经给李成梁当过厮养奴,心底里满是仇恨的父汗知道眼前这情形,怕是要在坟墓里气的打滚儿吧……
  两支军队汇集之后,军容更盛了,汉军旗的这些兵也是精锐,两股大军一会合,士气立刻就起来了。
  阿巴泰和孔有德等人会了个面,简短的商议了一下军情,然后便又重新编组,接着便是向复州方向,大举进兵。
  清军动作一大,复州方向立刻也是感受到了,在短暂的几次小规模的狙击战后,感觉到清军突进的决心后,明军便开始一路后退。
  这使得三顺王变的无比骄狂……事实摆在眼前,他们没来,阿巴泰不能寸进,汉军一至,在大炮的威胁下,明军果然开始大步撤退了。
  这使得汉军旗上下都变的有些骄狂,这些情绪使不少满洲旗人感觉不悦,但现在确实是用人之际,往常十分骄横,把汉人视奴隶,蒙古人视为小伙计的满洲大人们也只能按住自己的情绪,用复杂的眼前打量着那些被牛拉着的炮群。
  这东西,满洲人下过死劲学过,但当年这一群汉军从登州跑过来,带来大量火器并且试演过后,什么矩规,测算,这些东西,满洲人一听说就脑仁子疼,汉人却是摆弄的十分地道,那些沉重巨大的火炮在他们手中显的十分轻巧……当然,现在满洲人眼界也开了,他们知道,汉军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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