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庆
“荣成伯为山东镇总兵官,哈哈,哈哈……还是提督军务总兵官!”
以张守仁的身份,当然不可能任职为普通的军镇总兵,前番为了调度他去辽东,只能暂加团练总兵,已经是叫张过仁委屈的任命了,现在叫人家回来救火,在任职上朝廷自是无法再克扣小气,所以直接在总兵官之前,加了提督二字。
有提督二字,等若武经略,有便宜行事和节制诸军之权,便是刘泽清这样的他镇总兵,见张守仁也需持下属之礼。
这还是张守仁没有大将军印和荣成伯的爵位前提下,有这两样,加上尚方剑与令箭等物,刘泽清这个太子太师左都督总兵官只能是属下,口称末将,地位差的太远了。
一听到朝命,还在军前指挥围困商团的刘泽清顿时就是哈哈大笑起来。
笑的那般开心,投入,一边的人还以为大帅得了什么彩头,等刘泽清将手中一纸公文一抛,刘源清接下来一看,顿时就是脸色惨白。
“大哥,这他娘的真是卸磨杀驴,朝廷和皇上这不是拿我们改着玩儿吗?”
要说武人脾气就是直爽,这么在大街上非议朝政,攻讦君皇,没有一般的胆魄还真的是不成。
“算了,不必说了。”刘泽清到底是当家主事人,面色惨白,人却是很快镇定了下来。他摆了摆手,喝道:“甭叫人看笑话了……传我将令,收了包围的将士,先且回营。再拿我的帖子向商会的那些会首们致意,一场误会,不必再叫朝廷派员调查,弄的大家难做……叫人准备官袍,我去见巡抚,请中丞大人出来收拾残局,安定人心,另外替我们准备行粮……大伙儿随我回兖州去吧。”
这话说的凄怆无比,在场的刘部诸将都是红了眼圈,不少人都心有不甘,但所有人亦是明白,这办法是现在迫不得已的最后的法子了。
再耽搁下去,可能真是要把老本赔光。
“只委屈了大伙儿。”刘泽清神色淡淡的,向着众人道:“随我辛苦这么一遭,原说叫大家都挪挪位置,各有生发,现在是不必谈了。回兖州后,我自有一些体己,拿出来赔补大家……大家不必说别的,只要随我一起回南,团结一心,不给我生事捣乱,我刘某就算承情之至!”
他神色虽淡,口吻却是渐趋强硬,说到最后,隐然若金石之交,令得众将都是凛然俯首,不敢相抗。
到底也是统兵多年的统帅大将,这么一点拿捏人的本事倒还是有的。
当下刘部诸将纷纷答应下来,接着便是开始撤回包围圈。
整个刘部兵马六千余人将商会一带几里范围内围了起来,看起来是隔绝内外,但人数太少,兵也不精锐,出来到现在诸事不顺,士气疲塌,做事都懒洋洋的不起劲,这包围圈有什么效应,可想而知。
“撤了撤了,收队!”
一声声尖利的叫声次第响起,响遍了济南全城。
看到一队队曹州来的官兵开始收队,旗帜垂了下来,所有人都扛着枪矛,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走着,先是商团的团丁,接着是闻讯出来观察的商会的执委和掌柜伙计们,再下来是那些普通的百姓们,士绅们,所有人都是在同一时刻,毫无保留的大声欢呼起来。
千万人一起欢呼的声响,真的是响彻云宵,有若雷鸣海啸,有如阵阵冬雷,振聋发聩,令人警醒而振奋。
在这样的欢呼声中,所有的曹州兵将都是面色人色,这些天来他们因为顾忌商团反击,没敢在城中作恶,此时看到全城是如此模样,上下也是觉得庆幸!
如果真的在济南城做出多少恶事来,现在想全城而退,凭眼前这情形,可得乎?
“看来我们真的是步步做错。”刘泽清心中更是一阵灰恶,他是真的深悔此行了。实力未至,名望未至,火中取栗,剑走偏锋这样的选择,确实是太轻率了。
但他心中也是在发狠:“等老子回兖州,积蓄实力再说。”
此次争夺,到现在想一想,有不少事情怕是有浮山集团和济南商行插手在其中,处处能看到张守仁的影子。
刘泽清被弄的如此丢脸,灰头土脸之际,自然也是深恨张守仁,心中一次又一次的发狠,绝不会与张守仁善罢干休!
“他这个山东总兵官,一定不能叫他干的轻松,如愿!”
……
……
曹州兵将都是一头白毛汗的时候,城中鞭炮声是渐渐响起来了,从城东到其余各处,到处都是一片欢呼声和鞭炮的炸响声。
这些日子,外头有临清被围,响马势大的威胁,城中有官兵与商团的对抗的战事,虽然都十分收敛,不象崇祯十一年时伤及城中无辜,但百姓心中何得自安?
阖城不安之时,自然是商旅绝迹,百业萧条,城中不知道有多少商行铺子关门歇业,有时候买壶醋都得跑几十家小商铺才买的着,民生不便,城外的米和菜供给都出了问题,再这么下去,谁知道局面会变成什么模样?
“曹州兵识趣了,这下平安了!”
“皇上拜咱们的大将军为山东总兵,以后济南归大将军镇守了。”
“好哇,好哇!”
不知道多少人在奔走相告,眉宇间满满当当的全是喜气,要说全大明的武将能在省府之中受到如此的肯定和欢迎,估计也就是张守仁一个人独一份了。
守备济南一大功劳,两次平息城中乱兵祸乱,光是治安上的这份功劳就已经使全济南人为之归心敬服,这是武将最大的令人功绩,别的事情,安抚流民,治服瘟疫,这些事情,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在这样的乱世里头,百姓心中,当然是以安稳为第一,有张守仁在,不少人心里就是有了定海神针一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还不止是小民百姓有,连品官士绅和宗室之家,都是有相同之感。
“大哥,听到鞭炮声了没?”
朱九妮刚刚不曾停步,在镇国将军府邸里来回跑了一圈,观察着城市四周的情形。身为宗室,等闲不便到那些百姓所居停的地方去露面,特别是女孩子家家的,但自从任命下来,举城欢呼,朱九妮的性子怎么按捺的住,到底是在自己家里的四个角楼上上下下的跑了一圈,看足了城中风景之后,这才满怀欣喜的下来。
见她如此,朱恩赏也是满脸的微笑。
“对了,你从王府回来的吧?紫禁城中,对这事儿有什么议论?”
说起这话的时候,朱九妮脸上是一脸的嘲讽,看来王府上下,能叫这个女孩儿瞧的起的人还真的不多。
朱恩赏确实是从王府刚回来,出了王府的紫禁城之后,才得稍解胸中闷气。
看着妹子,他颇感无奈的道:“咱们这帮叔叔大爷侄儿侄孙可不都是在抱怨,说是这阵子闹腾的厉害,戏班子都涨价了……二叔和五叔为了争一个班子中的花魁差点打起来……说起来是笑话,可为兄是真的笑不出来啊。”
这年头,宗室没心没肺的多,居安思危的少。象他这样,关注国事民生的宗室,更是百中无一。
这也是和大明的国策有关,按成祖以后的规矩就是把宗室当猪来圈养,本城之中的亲郡王等闲不准见面,不准串连,亲藩不得交结外臣,尤其是武臣,不得朝觐,不得擅自出城,连出城给自己家祖宗上坟都得事先打报道,不准为官不准考试,当然亦不能经商,从军,总之就只吃饭不干活就对了。
这样的制度上,亲郡王到镇国将军一级日子过的十分舒服,大量的皇庄庄田,加上赐给的盐引,暗中再做一些生意,日子过的十分惬意,加上不用负政治的责任,自然每天就是酒池肉林了。
镇国将军以下,因为无处可以生息,宗室俸禄一年不如一年发的全,所以竟有不少宗室不免于饥寒交迫的。
崇祯年间,多次有将军或中尉上书,极言贫寒,种种困苦之事,连崇祯看了也为之不忍,但不忍归不忍,国策是不能改的。一直到崇祯晚期才放开禁令,允许宗室经商和应试,但到那时已经积重难返,太晚了。
种种原因之下,宗室不明大势者多,清醒者少,糊涂者多。在这样的时世之下,如朱恩赏兄妹这般关注国计民生大事的,更是寥寥无已。
听到大哥这般说那些宗室里的叔伯,朱九妮只笑的打跌,一时说不出话来,朱恩赏却是心情灰暗,摇了摇头,不理这个疯疯癫癫的妹子了。
其实宗室中还有更可笑的,德王不少卡子被浮山那边给清了,只在济南一带还有一些,对此事大为不满,因知朱恩赏与张守仁关系不坏,几次试探,叫朱恩赏代为致意,王府税卡,质铺,都想恢复,更想在盐利里分一杯羹。
其余的郡王,将军,都有此意,经常用言语挤兑朱恩赏,种种情状,令朱恩赏苦不堪言。
此番张守仁奉命镇守济南,还真的不知道以后的情形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