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子

  张可旺是义子中的长子,麾下兵马最为精锐,有两千骑兵直属于他,是张献忠最信的过的义子和大将,他向来骄横,也十分好色,当下十分高兴,举碗笑道:“一切听父帅的。”
  张定国却是年轻,被张献忠说的满脸通红,张献忠瞧的哈哈大笑,过来便是拧张定国的耳朵,笑骂着一定要给他挑一个漂亮的破了他的童子身子。
  开心之际,却是有人突然道:“听说破东虏的张守仁也在被奏调之列?”
  “他算什么。”张可旺冷然道:“不过二十来岁,也不是将门世家出身,能有多少精兵?听说也就是火器厉害,在济南城下被他侥幸轰死了几百鞑子。鞑子算什么,不过是官兵无用,要是遇到咱们西营,鞑子算个鸟。”
  话说的十分骄狂,不过正对着张献忠的胃口,八大王哈哈大笑,拍着张可旺的肩膀赞道:“可旺这小子,咱老子一直就说他最象咱,说的可是一点儿也不错!”
  正在此时,一队西营的将士押解着一队妇人过来,都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样子,一时间,众人都是仔细看着这些女子,连说话也是顾不上了。
  张献忠看的暗笑,心知这些家伙,平时尽有一些子曰诗云的,一上真章,也全是他娘的色中饿鬼,金子银子和女子,没看哪个拒绝过。
  他这一次反出谷城,杀了阮之钿这个县令和巡按林铭球,同时把熊文灿在内的所有贪污索贿的官员名录都是写在谷城县衙的照壁墙上,名单之多,也是轰动天下,成为不少人嘴里的快举。
  而通过这一些事,张献忠也是明白过来,士绅和官员满嘴的道理,什么仁义道德,其实不过是男盗女娼。
  漫说他原本就是假投降,就算是真投降,这些大明的龌龊官员,也是能把他逼反。
  在谷城驻扎时,张献忠就派部下装成强盗打劫大户,抢掠民财以济军需,现在更是放开膀子大干起来。
  倒不是说他抢掠百姓的民财,虽然偶有抢掠民财的事,但西营对贫苦百姓的态度和闯营差不多,都是以拉拢和抚恤为主,经常还会散点小财给他们。
  真正抢的,还是这些大户。
  光是女子,贫苦百姓的女人有什么可抢的?一个个面黄肌瘦,衣服都没有一身,看着就是没有胃口,眼前这些女人,哪一个不是细皮白肉,闻着也香!
  “老子就要这个,”张献忠瞧中一个极标致的,笑道:“天黑格就送老子帐里去。”
  “咳,大帅!”
  徐以显十分不满,这事儿他早就说过,流贼习气要改改了,赐给将士就算了,当大帅的自己也落手,带着头抢女人,实在有点那啥。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张献忠倒是不打算纳妾,他的第八房妾是在谷城时正经纳来的,十分麻烦,眼前这标致女孩儿也就是玩弄一下,伺候他几夜,然后挑一个上进的好小伙子赏给他,至于将来进军时或是打败仗走背运时这些女人怎么处置,那也不必多管。
  至于上层抢大户人家的女子,中层下层抢百姓的女人,上行下效,有时候就只能睁眼闭眼算了。
  西营的军纪,已经算是比以前好的多了。
  流贼之所以不断扩大,靠的就是烧杀抢掠,要是以为凭几句口号,开几个仓就能招纳大量人入伍,那就是笑话。
  天底下不是处处都是河南那样活不下去的地方,不少地方,老百姓勤勤恳恳种地,好歹还有条活路,象西营活动过的南直隶一带,百姓生活不仅不难,比起陕北几十年前风调雨顺天下太平时还要好过的多。
  这样地方,百姓如何肯造反?
  不肯就是靠的屠戮和烧杀,整村整村的烧掉房子,杀掉反抗者和逼迫百姓杀绅粮大户,不从者便是一个字,杀。
  这些百姓,一旦为了求生而动了手,杀了人后就是另外一种人,再也回不得头当良善百姓了。
  张献忠等人,就算是此时天下清明,叫他们招安,也是难了,心杀的硬了,性子野了,再也安顿不下来。
  哪怕是徐以显此时看的很明白的要设置流官,抚境安民,建立根基的事,张献忠也不耐烦去做。
  “大王,大王,饶了小女子吧……”
  被张献忠挑中了的那个,大约是十五六岁,生的十分漂亮,是一个秀才的女儿,此时看一脸络腮胡须的张献忠挑中了自己,吓的浑身发抖,战战兢兢的跪了下去,向张献忠求饶。
  “乖乖,这时候就求饶了。”
  一个人凑趣,对着这女孩子笑道:“晚上敬帅手段使出来,这才会叫你真格求饶咧。”
  “呸,这不羞的。”
  “说什么浑话。”
  张献忠的几个妾侍听的满面通红,连啐了好几口,一起结伴走了。
  她们心里当然不是滋味,但张献忠独断专行,惹怒了他不象寻常夫妻那样的结果,轻了就是一顿鞭打,重了可能会被杀掉,谁敢在这种事情上劝他?
  张献忠听的哈哈大笑,眼光也是不停的打量着这个少女,刚刚发育的年轻身子,看着就是娇嫩可人。
  “我同你拼了!”
  那女孩子不懂得哪来的胆子,竟是从怀中掏出一把剪刀,拼了命的冲上前去。
  “找死!”
  张可旺原本也是在挑自己的女人,此时反应最快,起身用脚一踢,那女孩子顿时就是口吐鲜血飞了出去,接着他拔出宝剑来,立刻将人刺死,待人死透后,才拔出宝剑,在靴子底下擦了几下。
  看到这样的血腥场面,一边的明朝降官和搜罗来的举人们都是吓的战战兢兢,一句囫囵话也是说不出来。
  张献忠先是恼怒,看着这些人的模样又是觉得十分好笑,他掀起自己那举国闻名的大胡子,在心里笑着道:“杀一个人,就他娘的吓成这鸟样,这些人,也是他娘的靠不住的软蛋。”
  在他腹诽众降官的时候,张可旺走到带着女子们过来的那个西营将官,低声训斥道:“驴日的,是不是想死,没调教过就敢把人带过来?”
  “末将该死,当真该死!”
  那将佐一迭声的认起错来,抬起手便是要打自己。
  “不必了。”
  张可旺吩咐道:“你赶紧带人,去把这女子的家人给我屠了,不分男女老幼,一个不准剩下。”
  “是,末将这就去办!”
  这个将领掠人的时候,说明了抢了人家闺女就不会再来骚扰,也保这家平安,这家人有十几口人,有老有少,全家屠戮会极度影响西营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也太残忍,但这个小校知道张可旺的脾气,如果稍有迟疑,自己必定首级不保,搞不好可能会被剥皮,于是连忙答应下来,带着人赶紧转身离开,去杀那个少女的家人。
  出了这样的事,虽然女尸很快被抬走,但大家的兴致也是被破坏了,只有张可旺神色如常,布置了杀人的事之后,就又给自己挑了一个漂亮的女人,着人送回自己的大帐去,接着又坐在张献忠身边继续饮酒。
  “可旺这小子,是块材料。”
  张献忠并没有生气,但是对张可旺的一番举措是十分的欣赏。多年的戎马生涯使得他明白,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想要发展,想当头领,就非得有一番硬心肠不可。
  他自忖将来之事难言,是不是能推翻明朝也不敢说,自己才三十来岁,就算有儿子长成也是十几二十年后的事了,这些年里,非仰仗张可旺这样忠心又能干,加上心黑手辣的义子不可。
  至于张定国,他斜眼看了一眼,在心里嘀咕道:“定国这孩子,将来成就也不会小,但就是没有可旺这副硬心肠,这他娘的乱世,象个娘们怎么成!”
  ……
  ……
  几乎是在张献忠于罗猴山胜后在调整的同一时间,有一支队伍也是在从商洛山中部往南方的房、竹一带活动着。
  这一支队伍约摸有四五千人,其中有一千多骑兵前行在队伍的最前,中间是步骑混杂,最后则是以老弱妇孺为主的队伍,人数并不是很多。
  整个队伍,并没有打着旗号,没有将领认旗,也没有军伍的大旗,就是这样悄没声息的行进在商洛山脉的山道之中。
  四周是密林与淙淙流淌的泉水,将士们并没有交谈,脸庞上都是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高兴混杂的神情。
  在队伍最前锋稍微落后一点的地方就是中军所在,在一匹黄膘马上,是一个穿着蓝色劲装箭衣的大汉,赤红脸庞,身量高大,比起当时普通的汉人男子来明显要魁梧健壮的多,两只臂膀,更是有长年戎马生涯不停挥击武器和射箭而导致肌肉过份发达的痕迹。
  整个脸庞,是三十来岁人的模样,但眼神坚毅无比,炯炯有神,却比明显是超过了年纪的老成和练达,甚至在眼神深处,可以看到一点漠然的神采,这是久历沙场,杀人很多,也见过太多的死人,对自己或是对别人性命都十分无所谓的人才特有的神采。
  从将士们簇拥在这个蓝袍大汉身边,看着他特有的步弓强弓的双插插袋,还有宝剑,黄膘马,米脂那边人爱戴的毡笠,种种迹象毫无疑惑的向人指出,这个人便是这一支队伍的领导者,闯营的领袖,后世赫赫有名的造反者李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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